第100章 脚步

虽是受了伤,可是大婚日期却没有因此而延期。

这些,其实都在沐安的料想之中。

“还要喝啊?”沐安看着面前两人手中的四个药碗,有些维持不住笑容。后背的伤其实并不严重。裴元也就罢了,为何雪凝亦是多加了一份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其中还混着微微的辛辣。

裴元冷眼一瞪,未及说话,陆雪凝已经递了右手的药碗给沐安。

“师妹!”裴元喝声。

陆雪凝盯着沐安把药喝完,才冷声道,“我若不先给她这碗药,怕一会儿你毒不死她,痛也痛死她了。”

裴元“哼”了一声,把两碗药端过去,恨道,“痛死了最好。”

沐安一手一个接了,二话不说仰头全灌入腹中。裴元此时倒是怔了,撇嘴咕哝,“你还真不怕我毒死你。”沐安冲他一笑,又喝了陆雪凝的另一碗药,好在这次除了口中腥苦难当,倒也没觉出其他不妥。

片刻后见沐安仍神清气爽,裴元斜了一眼陆雪凝,怒道,“都怪你多事,我才不信,哪里就能痛死她了?”

陆雪凝正给沐安搭脉,末了从怀中掏出小本认真记录,半点也不理睬。沐安倚在床头,含了块桂花糖含笑看他。裴元更气,重重一顿足,扔下一句,“以后中了毒记得在十日之内滚来求我!”头也不回地去了。

“师兄两夜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陆雪凝收起本子,“以后一般的毒药伤不了你,真有厉害的,亦可拖延十日性命。师兄和我,总有一处赶得及的。”

沐安轻轻叹了口气,眉眼暖融,秋水般的光彩在墨色的眸中荡漾波动,“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沐安只专心致志看她。陆雪凝素来清冷,却也无法安然面对她这般盈盈目光,微扭转脸庞,找话道,“身上觉得痛么?”

沐安仍不语,明媚地笑起来。心中越发肯定,平日里陆雪凝岂会说这番话,况她若是两夜安枕,又如何得知裴元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陆雪凝面上虽无一丝痕迹,却有淡淡的清凉药味,自是抹过药物。

话一出口,陆雪凝亦觉有些尴尬。原是宇文欢此番前来并未离开,雪凝本应出去应见的,只若此时开口,倒反显刻意了,遂一时亦无话。

沐安坐起来,“今天是不是他来了?若是没走,现下应是在前厅用膳吧?”

陆雪凝点头,“送了嫁衣和首饰过来。安,你――”

“若是清醒了还不迎出去,岂不是要被父母亲看出端倪?”沐安拾了衣衫下床。

“你――真的准备好了?”嫁给宇文欢,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不准备好,便可以不嫁了吗?”

“不可以。”陆雪凝闷闷的出声给出答案。沐安大笑,跟着陆雪凝前往前厅。

跨出房间的时候,陆雪凝听到沐安叹息般的低语。低得似真似幻,有惊人的美丽,“雪凝,有你们在――真好。”

陆雪凝脚下一顿,差点被门槛绊住。就如夜行人忽然一脚踩空,心脏猛地一荡,以后再也不会跳似的。

师兄骂得没错,果然是笨蛋!陆雪凝暗地咬牙咒了一句,当先迈开脚步。

果不其然,她们走到前厅时,宇文欢和众人正在用膳。

宽敞的前厅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几张桌案上尽数被红色的嫁衣和金灿灿的首饰所占据。

“沐儿。”宇文欢首先看到沐安的身影。当即站起身来,轻声唤着。

今日他只着了一件玄色滚金勾边的长衫,整个人显得气度非凡。

沐安本能的哆嗦了一下,却很快又稳下了心神,努力压下胸膛里那一瞬迸发出的所有恐惧、愤恨和不安,躬身行了个礼。“王爷。”

“衣儿,来的正好。”沐启呈起身,踱步走来。“身子如何了?王爷特地送来了嫁衣,来看看。”

宇文欢和沐启呈并肩踱步,宇文欢有意迈小了步子,便比沐启呈落后半个身子近了沐安的身边。

宇文欢此时也不过是二十二三的年纪,光华内敛,行事细致谨慎,毫无一般年轻人的锋芒毕露,然又有教人无法忽视的清傲,虽说在皇上面前不甚得宠,但其今后的作为必是不可估量。沐启呈对宇文欢的评价甚高,心内却多了一份担忧。

自家女儿从那日莫名失踪到今日的遇刺之险,每一件事都似乎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却理不清头绪,又不知是何故,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过诡异。

沐安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神经紧绷着。本以为可以面不改色,但当她真的再次面对宇文欢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如噩梦一般的记忆,依然附骨随形。这几日同陆雪凝和裴元的相处,是欣然而温暖的,然如今宇文欢的再次出现就像一只从坟墓里伸出的枯瘦腐烂只剩白骨的手,直入心脏。把想要刻意遗忘的种种过往血肉模糊地狠狠揪出。

手腕处的阵阵疼痛,唤回她的神志。

“王爷。”陆雪凝看出了沐安的脸色苍白,随即出声解围。

宇文欢双眉轻挑。“雪凝,影叁的毒已经解了,但如今却没有完好,若你现在无事,不妨去看看他。”

有意的支开。沐安眼神一黯,却不好发作。陆雪凝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便离去了。

“沐儿。”温润的柔声唤着。“我带了些衣裳首饰过来,你来看看,哪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