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单

将装有银针、丝线以及绣剪的小盘端到床前,我轻唤一声,“皇上,请恕可馨无礼,你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

颤颤撑起身子,萧元尚微喘道,“你,想干什么?”

不知父亲的法子是否有效,我的语声有些不安,“可馨斗胆,必须为你将溃烂的皮肉剪去,再将伤口重新缝合。”

不曾问及有没有把握,能有多大把握,萧元尚勾唇笑了,“好,你动手吧!”

“会很痛,你一定要忍住!”说着,将沾过温水的巾帕重重叠叠折起,让他死死咬住。

剪去腐肉的过程很顺利,萧元尚一直紧闭双眼,拼命隐忍疼痛。

在伤口上涂过一层金疮药之后,我开始下针缝合。

从前,姐姐在世时,教过一些针黹刺绣,可我总是嫌麻烦,不愿听,也不愿学。

书到用时方恨少,针黹刺绣的技艺也是一样的,我现在懊悔极了,后悔没听姐姐的教诲。

银针扎入皮肤,萧元尚全身一颤,额上汗珠滚滚,我一时惊惶,又将针抽了出来。

“是不是很痛?”我忙牵起衣袖为他拭汗。

他睁了睁眼,摇了摇头,眸中有晶莹闪烁。

一定是疼极了!我越来越不自信,缝得是萧元尚的皮肉,没有机会能够拆毁重来,必须…必须一次到位!

正在踌躇之间,忽而响起叩门声,我一惊,将攥在指间的银针掉落,再也寻不见踪影。

是何人叩门?来者若是萧昭文,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等我去应门,只听殿外戍卫的侍从厉声吆喝,“你的手脚可要麻利一些,咱们弟兄原本就事多忙碌,没那么多闲工夫耗费在一个死人身上。”

“是是是,奴婢仅是奉院判之命,将熬好的汤药送给?主子。”院判?汤药?来者的语声分外耳熟,是纳吉雅兰――我的救星!

强行隐忍欣喜之色,将血淋淋的双手在衣摆上拭了一拭,我扶起萧元尚,小声道,“是医女来了,你有救了。”

快步进殿,雅兰将食盒搁在几案上,欲行礼。

我抬手,拦住她,“免了。”

“这是一些药粉,有止血的,也有镇痛的。”警觉的瞧了瞧四下,雅兰悄悄塞给我几个小纸包,“食盒里,有一碗补血粥,还有一盏黄酒煎鬼针草,粥是您的,汤药是皇上的。”说完,她欠了欠身子,扭头就走。

“慢着,你能不能帮我……”话说一半,陡然望见她的裙裾上染了大片血红,我忙问一句,“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嘘!”雅兰驻足,抬眼瞥向躺在床榻上的萧元尚,“千万别让皇上知道,这些血不是我的,是凌淑妃的。”

凌淑妃的血?

心,咻地一下被人攥紧,我已然猜到是什么事了,疾声惊问,“难道是她腹中的胎儿……”

略微点头,雅兰确认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还真是可怜呐,宣政殿外,新皇大开杀戒,杖毙朝臣数十人…还有那些不肯屈从的宫娥内侍,皆被一一斩杀!”

虽与凌晚晴不合,可我仍追问一句,“淑妃娘娘的情形如何?”

“只剩半条人命。”雅兰悲哀地看了看我,附耳低语,“昨日,新皇强行逼迫有孕的妃嫔策马赏雪,那些骑乘的马匹是西域进贡的,性子暴烈似火,几名驯马师都难以制服…结果,玉贵人丧命于马蹄之下,凌淑妃堕马损胎,流血不止!”

如此惨事入耳,令人愤恨不已,我咬牙切齿,“简直就是猪狗不如,那等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可馨!”握了握我的指尖,纳吉雅兰劝慰一句,“新皇待你,与众不同,你要学会智取,决不能硬碰!”

人生在世,可以没有爱情,可以没有亲情,就是不能没有人性…人若没有人性,还能被称之为人么?

萧元尚重伤,凌晚晴滑胎,宫闱剧变…事到如今,除了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之外,早已想不起其他事――是我看错萧昭文了,或许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予他希望,更不该助长他的复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