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叫他说得老脸一红,强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香匣,一股脑儿全填在了里头,怒道:“知道你还这里跟你爹打什么官腔!”
“你也算是跟圣上相识多年,见的也多。”王子腾想着到底是亲生的小子,自己先软下来,叹道,“早年仁祖多疑,圣人有意避讳跟外臣结交,是以我竟连他脾气秉性一概不知。这时候出了关系咱家存亡的大事,怎叫我心里不着急?”
王玚原还有些遗憾地瞧着香炉内叫猛然压灭了的香,听见王子腾这话说的如此软乎,先不好意思起来,不敢再逗自己父亲,便忙道:“父亲竟是多想了——圣人虽城府颇深,可有一点是好的,用人不疑。这点子便比那一位强出多少去!”
“如今跟父亲经意提了便是个暗示,好叫咱们有个防备。”王玚又拿起小夹子一点点将里头的冰片取出来,连声安抚王子腾,“不过倒是还有一层……”
王子腾已经将这话听进去,此时便笑道:“知道了,我叫你太太预备好了就是。”
他扬了扬眉得意道:“手里头供词、另有些当年贾府送来医治你的大夫,咬死了是受贾王氏指使。由不得她反口!”
王玚不由笑了,赞道:“太太好手段!”
他也不问是否都是真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若不是那日偶然得了一个肚兜儿还不能知道背后有人暗害,这时候出手岂能有如此证据?即便是真就那大夫不怀好心,也早叫人扫干净了后手——至于牛夫人是如何经办,这些他不愿多问,唯有自己都将这个当做是真的了,事儿才真能成了真。
两人默契略过这段不谈,单说起王玚昨日在贾府里头叫贾母步步紧逼着荐宝玉为挽郎的事儿来,王子腾听得口张了半晌合不拢,回过神来便是惊怒交加,连声道:“好毒妇!好毒妇!”
“此事若是答应,我王家岂有不叫她们拖下水的!”
正和帝明知荣府掺和到这里头,鼓足了劲儿要拿一个大头出来警示诸人,贾府眼见不好想出来这样一个法子也是毒辣!
“却不愧是能从老国公夫人手里讨得出路,八面逢源的人物儿!”王子腾何等的肚量?便心胸狭窄些,这些年纷纷郁郁过来的,一路艰难爬到内阁阁老的位子上,又在皇帝不待见、敌手虎视眈眈的情形下坐稳了,不过是激动一会子便自己冷静下来,不怒反笑,“倒是我低估了他们的脸皮。这时候拖你下水,圣人即便是看在宫里皇贵太妃的面子上也不能动手,又叫他膈应好一阵子,贾家倒是能苟延残喘下来。”
王玚不答,只是拨弄着手里的冰片儿,似是而非地说几句话,“十月入秋时候不短了,父亲书房里头怎么还用的龙脑香?先皇停灵四十九日,送入皇陵后诸位阁老方得歇息,不想回来了一日半日的就病倒了。”
如今还不到十月,听见王玚这样说王子腾不由愣怔了下子,就见王玚又笑道:“父亲遭人暗算,咱家一向粗犷惯了,不曾想到这点子小小的香料里头掺了什么冲的凉的还能害人的,一时不慎着了道儿。”
“贾敬素爱焚香,道观中多用龙脑……”王子腾缓缓接口。
“正是这个,父亲快七十岁的人了,那里经得住一丝半点儿的寒凉?少不得就中了计。”王玚一派轻松,“太太操持家事不得有空,毕竟年纪也有了,特意令姨娘们过来守着。不想玉儿至孝,闻言不敢放心,过来隔窗请安才知有此事。”
王子腾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冷笑道:“这么些年见人阴私手段使了不少,不想临了了老子自己着了道儿!”
王玚见他说的如此明白,便拊掌笑赞:“正是这句话了!”
两人在书房密谈,过午王玚才送王子腾至牛夫人处一同用饭,自己便回去陪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