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略一迟疑,开口道:“王爷,殿下,我觉着……”
他三人这边商讨不提,如今宫内已是山雨欲来之势,龙禁尉将张贵妃的宫室围得一只蚊虫都飞不出去,大小宫人俱是瑟瑟发抖,唯有跟着张贵妃多年的几位女官多少知道些内幕,但脸上仍是不减忧色。
“娘娘……”福瓴抖着手递上一杯茶,偷觑着张贵妃的脸色,干咽几下口水,半晌才艰难道,“是不是殿下那里——已经起事了?”
张贵妃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只是当着众女官的面仍是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来,她接过茶抿了几口,淡淡道:“瞧着样子是已经起事了,只怕已经成了事——不然宫里头能收着消息?如今他们这样,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福瓴微微松了一口气,谄笑道:“娘娘说的是,只等着殿下带人进宫,娘娘便不必受这些委屈。”
“这些算得上什么委屈?”张贵妃扬眉道,“如今我就是筹码,谅老三也不敢怎样!”
她唇边浮上一丝冷笑,“周氏在宫内张狂了多少年了!连带着她的这几个儿女都不是省心的料子。老三不用说了,是个人面兽心口蜜腹剑的东西,便是平昌——”
张贵妃厌恶道:“不知同她母亲一样是从哪里学的妖惑人心的手段,哄得圣人团团转,弄一个什么公主品级出来……”
她说了这些,自觉有些失了身份,显得同一个小辈计较,便借喝茶不语。
福瓴却哪里不知张贵妃的心病?
无外乎是心里愤懑周贵妃罢了——周贵妃进宫之前,宫中唯她得宠,旁人尚都逊色三分,又是独一份儿的贵妃,自然风光无限。
偏周贵妃进来了,分了宠爱不说,更是抢先一步诞下皇子,又得了贵妃封号——往朝贵妃都是独一人的——加之三皇子衬得六皇子黯然失色,平昌得了镇国公主的封号,张贵妃已经出嫁的两位公主都只是勉强封了二等辅国公主——她心里岂能不恨?
福瓴忙赔笑说几句,张贵妃听得心气儿渐渐顺了,又担忧起六皇子来,“也不知我皇儿可受了伤了,身边儿他舅父等人可照料好了他。”
这话却是无人敢搭言,张贵妃自己说几句也便罢了。
其实张贵妃也是这些年过的一帆风顺,失了警惕。却不想想,为何周贵妃升得如此之快?不外乎是承元帝忌惮世家势力,不愿叫后宫中世家女子占尽了高位,偏寒门中并无能抬举的,出来一个周贵妃,身后无母族势力,明艳可人倒是次要的,他能不想着提拔?
再者也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当初六皇子要起事,却将张贵妃独自留在宫内,不说想法子叫她随驾,过后偷偷出来。她便该明白,这是张家和六皇子都拿她当了弃子——若是宫内无人用张贵妃来要挟最好,若是三皇子真就杀了张贵妃祭旗,与六皇子和张家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个与三皇子决裂名正言顺进攻的借口。实则并不会有人真为了她的死伤心欲狂。
张贵妃自己想得天真,却不见得宫中无人能看清她的处境——皇后是一个,闻言也不过叹一声可怜也就罢了;周贵妃又是一个,却愿意借着这个做些事情出来。
“母妃的意思是……”平昌端坐在靖福宫正殿的椅子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她紧紧皱着眉头追问周贵妃,“叫我出面?”
周贵妃耷拉着眼皮,轻声道:“送上门儿来的机会,就看你握不握得住了?”
她说着抬眼看向平昌,见她似有犹豫之色,忍不住嗤笑道:“你三哥刀都递到你手上了,这时候还犹豫?若是不忍,我劝你趁早歇了那副心思!日后岂能稳住了?”
平昌豁然抬头,脱口道:“不可!我答应就是——谁又有仁慈之心来着!”
“我不过是……”她眉间泛起一丝愁容来,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半晌叹息道,“都是自己选的,技不如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贵妃点了点头,扬声叫进一人来——若是王玚在时必定能认出来,这便是三皇子身边方才在宫门口等着他的那个内侍,“带着公主过去罢。该说什么都同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