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帝和颜悦色道:“隽和来了?赐座。”
那小内监忙端了一个杌子上来,王玚就在上头坐了。
承元帝笑问道:“年过得可还好?”
说着自己又摇头,“这不必你说了,朕看出来你过得极好了——脸颊上圆润了不少。”
“美人在侧,前程可期,隽和是两得意啊!”承元帝似是感慨地说了一句,他也不提这回是借着皇后的名义叫人来的,兀自叹道,“朕这个年过的不好,睡不稳,坐不稳,自登基以来,朕扪心自问,不敢自比圣祖,可也算得上是日夜不倦,怎么底下烦心事儿就这样多!”
王玚听他感慨得不像,便也不插话,只是垂头不语。
承元帝此时其实也不需旁人来说甚么,只是自己感叹罢了,不过一会子他就缓过劲儿来,长叹一声,猛地转了话问王玚。
“蒙邯州大雪至灾之事,想必隽和已经清楚了?”
王玚恭声回道:“是。”
“可叹这样大事,朕竟成了最晚知道的一个,”承元帝深深地看了王玚一眼,似是玩笑般说了一句,“可见是朕困在这个宫里,倒不如你们耳聪目明了。”
王玚心里一紧,忙回道:“此事不过凑巧。”
承元帝示意他细说,王玚正色将如何路上遇见难民,心里如何怀疑,后来又是怎么处置之事说了一遍,自然将黛玉从中隐去。
“臣实在不敢置信,只以为是有人暗害,故此不敢将此事上达天听。依臣拙见,若是朝中有人借父亲与林叔父之事发挥还是小事,若臣真沉不住气,轻易信了,又将此事禀明圣上,朝中不免大乱,若因此引得蒙邯州乱象,朝中派人送钱粮就在,虚耗人力,臣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你说的是了,”承元帝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但嘴上仍是顺着王玚的话赞赏道,“一州雪灾不是小事,朝廷赈灾,不止要派兵压银、粮,还要查处蒙邯州大小官员,甚或京中玩忽职守者,如此一来,大半个朝廷都要乱了,不是好事。”
“只是,”他话风猛地一转,逼问道,“你为何明明怀疑那一家子上京的难民,却又还是信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或者,”承元帝微微一笑,“你是想借此排除异己?”
王玚惊异于承元帝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所幸他早有准备,预备将锅甩到张家身上去。况且张家确实牵连在里头,又有三皇子暗示,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不敢有排除异己之心,但臣确实怀疑过是否有人加害。或者真是有人出手相助,暗中护着那一家来了京城,想必也是畏惧蒙邯州太守在京中的势力,不敢暴露。臣岂能因为这个就将那人暴露出来?他也是为了百姓。”
承元帝静静听着,半晌才笑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如海,你来。”
王玚一惊,忙抬头看过去,却见是林如海从屏风后出来行礼。
他忙起身,低声道:“林叔父。”
林如海笑着看了他一眼,却是对承元帝拱手道:“陛下。”
承元帝点了点头,含笑道:“如海,这回你可要放心了,有这孩子在想必柔嘉也不能受委屈。宫里还有贵妃照料,我瞧着平昌同她也投缘,不敢有谁慢待。”
林如海忙躬身回道:“是,如此,臣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