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接口道:“是,当年圣祖为鼓励民间学子,也是为了打破朝中世家垄断的局面,定了规矩。明旨昭告天下,凡有肯读书者,一经各县、府初步考校入学宫,生活所需均由朝廷供养。”
“为了这个,当时首辅李世杰老大人还出了奏章,细细陈列了诸多条款。最终实行的,便有学田、月粮两样。”
“各县、乡都建有学宫,学宫中聘请的先生,都算作吏民,由朝廷统一供养。为维持学宫生计,还划了学田交由服徭役的百姓耕种,产出用来供学宫日常所需。另有月粮,往往折算成银钱,每年每人合银十两——这数目不小,俭省些足够一人花用。”
“只是这样算下来每年朝廷用在这上面的银两便有百万之巨。”
钟坚听着点头道:“不错,我也曾到户部查过历年的账册,每年支出总有百万上下——还有不断增长的势头。”
“就是殿下说的这样了,”王玚也点头赞同,“当初李世杰老大人初心是好的,只是各县、乡初级的考校实在过于简单,更有先生徇私的,所以所谓的寒门学子是越来越多,但都只是算识得一两个字罢了。”
他叹息道:“这样又如何能同世族的士子们比较?还是不得取解,更不必说中进士了。不仅没有打破如今世家势大的局面,反倒给朝廷增大了许多负担。”
“这正是父皇一直也在烦心的事情。”钟坚一直留神细听着,到这儿忙接了一句。
王玚笑道:“是,如今虽说潮种无战事,各省也算风调雨顺。只是有备无患,不知西边鞑靼什么时候又要进犯,加之今年的天气殿下也是瞧见了的,实在寒冷,说不得冬日哪里便又有雪灾。”
“正是这样。”钟坚点头附和,“若只是银钱,如今还可以负担的,只怕日后这口子愈开愈大,届时难以为继。”
“最主要的,还是当初圣祖想以此平衡朝堂的想法未能得以实施。”
王玚忙道:“所以臣是想,从科举这里一举从根儿上解决了。改成分级考试,从乡县、府、省、京城一路路考上来,选里头有真才实学的。拔除那些混日子的,贵精不贵多,着重培养有天赋的寒门士子,不妨待到取得府试资格之后,统一到各省学宫进学,朝廷派遣学官教导——这学官便由圣上亲自选拔。”
王玚说得神采飞扬,半晌才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也是臣跟着父亲和林叔父从扬州各地巡视得来的一点想法,如今还很不完善,让殿下见笑了。”
钟坚先听得入了迷,如今才慢慢回过神来。
“哪里是见笑,分明是要佩服了!”
他激动地起身拉住王玚的手,连声赞道:“隽和乃是国之栋梁啊!是天佑我大安,得此贤臣!”
王玚忙挣脱了他的手,躬身道:“殿下过誉。”
钟坚乐呵呵地扶起他来,“是父皇让我来探听隽和你的想法,他老人家是生怕你忘了这个事儿,或者想得粗略。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他笑道:“如今你就在翰林院里头,编修的事情倒是不多,还算清闲。不妨闲下来想想这个——下月该着东宫讲官轮换,隽和趁此机会,自己向父皇亲自陈述如何?”
这便是在暗示下次要让王玚做讲官了——讲官不同于轮值内阁,新科一甲总是要轮上一回的。
讲官的两个人一般是论资排辈,往往从资格年限老的人里头挑选,顺序在翰林院内几乎都是默认的了,王玚还远不够年资。
但也有时候其中一个也是从表现出色的人中遴选,就看上官的意思了。往往每两任有一个可以通融的名额,钟坚说的便是这一个。
盖因东宫未立,圣上又格外关注诸皇子的学业,常叫诸皇子至承乾宫考校,兼听讲官讲学。讲官每两月一换,也就意味着,至少有两次得见天颜的机会,是以翰林院内暗中竞争颇激烈。
王玚也知道自己便就是走那一个出色人才的路子,按说也至少做满半年,要到年后才行了,这便是恩典。
只是不知是承元帝的意思还是钟坚自己的意思。
此时王玚也来不及想这个,忙起身谢过了,“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