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滇杨、梧桐回府

王玚冷静了会子,才说道:“那看样子还差不多,看来这回的事太守和张家都跑不了了,想必朝中的那位也涉事颇深。”

梧桐作为王玚的常随,其实跟着他的这几年对朝中形势也多有了解,知道王玚这是在说六皇子了,便接道:“爷想的可是行六的那位?这正是小的接下来要说的了,可是见到了奇事儿。

“我当时听了这个消息,也是觉得事情多半有太守参与,便留了个心眼儿,每天白日打听消息,四处逛过之后,晚上都去那附近转转,果然叫我守着了!”

“前几天晚上不是下了点小雨,街上雾蒙蒙的十分难走,路上也没几个行人。本来想着这种天气不会有人出来的,可谁知入了夜,约莫是亥时左右,我竟瞧见有一架马车从太守府里出来!”

“虽然那车十分不起眼,就是用旧木头打的,漆也没上,还是粗灰麻布做的车篷,仿佛是外头租的那种最下等的车子,可是我打量着那拉车的马,虽然个子矮小,可是四蹄强健有力,皮毛光滑,鬃毛也梳的整整齐齐的,跟那车十分不搭。不怕大爷笑话,便是小的也从没骑过那等好马,我觉得不对,便一路跟上去,这才发现了城外的那个庄子。”

“当时天色已晚,虽然出城的时候我趴在马车底下借着夜色混了出去,但回城是回不了的,我也没有他们拿的出城的令牌。所以我便在庄子外头守了一夜,也亏得我守这一夜,大爷猜,那车出来的时候,我在门口看见了谁?”

“三皇子的贴身内监!”

王玚吃惊道:“如何能是三皇子的贴身内监?你又是如何认出的?”

梧桐咽了口唾沫,也是心有余悸道:“当时我就在不远处躲着,那人原本是已经坐进车里的,不知里头庄子里有什么事情,跑出一人来,给他递了个盒子,做这种事只怕不好带随从,那马车里头想必只有他一人,所以倒是他自己钻出来接了。我看的真真儿的,就是三皇子的贴身内监!”

“大爷可还记得有一年,是,是我跟着您的头一年,您十岁那一年罢,老太爷、太夫人追爵的正式诏书、封赏才下来,便是当时才成年的三皇子来做的封赏的正使。您知道的,我记人脸记性儿最好,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便是那时候,我跟着李岭大哥一齐招待的跟着来的老公儿,三皇子身边的大内监就是这人!

我记得真真儿的,不仅记住了脸,还记得当时那人右手虎口处有一块儿挺长的疤,这回我也看了,他伸出来拿盒子的手上就有这么一块疤,两相对应,是再错不了的!”

王玚的心砰砰跳着,这可跟他和王子腾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原本以为是六皇子做出来了这等大事,毕竟那位还有显赫的母族支持,朝中站在他那一边的勋贵和世家都为数不少。更何况,扬州太守周同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多半也是他出的力。

反过来看三皇子呢?除了一位受宠的母亲之外,可以说是别无所有,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还在襁褓,算不得助力,还要母亲费心保全。即便是母亲的养父,在朝中的能量也实在不够看,便是这几年他办的差事都不错,也得了几回褒奖,然而朝中老牌勋贵、世家们,一个个老谋深算,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焉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决定要支持谁呢?更何况,这两年也陆续有其他皇子长成,就是底下的四皇子、五皇子也都比三皇子更得这些看中血脉的老臣支持。

王玚还是不觉得三皇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扬州安插上如此多的人手,但他又仔细一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三皇子眼见能正当登上皇位的可能性不大,苦于无人支持,才想方设法自己造一个能干的班底出来呢?

他实在处于劣势,也可能就是这样的人才能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一把大的,借着当年在吏部行走的机会往扬州送几个官员来。

王玚苦思半晌也得不出个结论,倒是有一点仔细问了:“你看着那马确实是身材矮小的?不是咱们常见的高头大马?”

梧桐肯定道:“是矮小的,虽然看着十分强健,绝对也是名驹,但身材较之咱们常养的那种马都不如。”

王玚点头道:“那就是了,鞑靼那边的马都是这样的,跟咱们这边的不同,我请父亲查过户部的簿子,近几年并没有允许鞑靼那边的马往这里运,少有的几十匹,多半都在禁军那里了,这只怕是私下交易的,勾结外敌是没跑了。”

他不欲在幕后主使这事上多费脑筋了,现在还是刚刚接触,只怕真要揪出来,还要多打听消息,便转而又问梧桐,“别的可打听到了什么?”

梧桐道:“别的都不如这个来的吓人,但也有几样还算有用,我讲给您听。”

“这头一件儿是转运使周阗的,听说他当年还是个富户时就十分贪婪,收的租子都比别处高上两分,更不必提当上转运使之后了,来往客船明面上是抽税一成,他能自个儿在加一成,还有税银进库之事,原来几个库兵也能从中吃几分利息,从他来了,虽然还是照着之前的规矩来,但底下人一分也不用想捞着,弄得下层的库兵对他怨言颇大。”

王玚听见关于周阗的话,倒想起一事来,半个多月前,王子腾曾经跟他说过,抓住了周阗往城外庄子上去,那庄子就养了周同弄来的马,便问道:“你可知道他弄来的钱财都到哪去了?百姓传言是他自己贪了的,还是打点上官去了?”

梧桐摇头道:“都不是,他打扫的很干净,市井之间没有这些谣言。我往一个专门给豪门大户送使唤下人的人牙子那里去,请他喝了几顿酒,套出来一点消息,听说是有一个他送进去的苦力,干过推车的活计,那车重的不像话,一辆推车总要十几个人才推得动,里头想必就是金银之物了,那苦力是往太守家的别院推去的。”

王玚忙问:“可能找到那苦力?”

梧桐摇头道:“不能了,人已经没了。那人牙子说这个就是说周阗那里用人用得太多,每月都要送不少人过去,还都是要的逃荒过来的青壮劳力,那些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这么一个说是逃了出来,临死之前说了这话。他也是实在让我灌得醉了才吐出这么一点子来,不然是肯定不说的。”

王玚点头,“知道了,这两人是肯定有干系的了。这一回倒是说得通,毕竟周阗是三皇子正经的外祖父,可见三皇子也是手中真的无人可使了,连这么个不靠谱的东西也混进来。另外,改日我让父亲派人去盯着这个人牙子,省的让人灭了口。”又让梧桐接着说别的。

梧桐笑道:“别的就都是些散碎消息了,但都是保真的,不多方查证了,我也不敢跟大爷说。”

“一个是提举常平公事黄訚家里的,他行事这真是荒淫了,丝毫没有章法,说养家伎、瘦马就真的养了,这些年不知道收了多少盐商的“养女”,气得他夫人经常虐打小妾姨娘的。

说吃损耗就真的吃损耗了,连掩饰都不做的,他来了之后,扬州税银熔炼的火耗比之前高了整整一成,一两官银里头竟然要有二钱的火耗!这样每年贪下来的银子总有一百多万,这些银子的去向小的倒是还没有查明。

王玚道:“多半是整个扬州官场都沾了光儿,他自己吞了是万万不可能的,哪里有这样大的胃口!或者不知用什么法子送出去了也未可知。”

“另一个是提点刑狱公事吴焘,他也是个荒唐人,倒不像黄訚那样贪花好色,只是没有半点英明断案的样子了,经常判一些葫芦案,民间怨言也挺大。流传了不少他糊涂断案的笑话。”

“剩下就没什么单独好拿出来的人了,其余家长里短也不好叫大爷听了污耳朵,总归是些见不得人的后宅手段。大爷以后若是觉得哪家游有用了,我再细细说给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