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玉身受伤痛,难以行动,又被烛然所制,寻死不得。心中气怒交集,委屈无限。那一群弟子已经围拢身前,笑吟吟的牛头马面鹰喙犬身,让栾玉不住摇头,胡乱蹬踏,口中不住的挣扎呼喊道:“滚,滚开,不要过来,滚开!”
当此命悬一线,生死荣辱之际,忽听天边诗号响起,雷音天鼓,仙迹临凡:
杂节无非多纹饰,堂皇只为身后评。
男儿立身唯一剑,何论事败与功成。
此诗号放荡不羁,笑傲群雄,只身天下,无畏无尘。正是对刚刚这些江湖人堂皇之言,苟且之行的莫大嘲笑。存身于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过,仗义天下,光明磊落,表里如一。而不想五服十一派人多品杂,存留了无数不肖之徒,败坏侠义名声之余,竟然还文过饰非,以一套套门派道义为掩饰,将罪责推于他人身上,将光芒加于自身之中。
这诗号响起,朗若天光,霞彩无限,只觉天际雷鸣涌动,一直昏黑的夜空霎时间放亮,青天白日,好似白昼。
烛然被这一句诗号奚落,心中不快,然而几十年的江湖阅历,让他面皮之上仍旧不动声色。既然孤竹遗风谱已入怀中,眼下或战或退,自如无羁,自可立于不败之地,实在情势危急,也可以让其余弟子权作垫背,自保无虞。
不过此时仍旧有几个不识相的男子,口水流出,向着栾玉逼近。忽见天边一条白龙闪烁,于空中翻滚幻化,雷电傍身,与之交相辉映,这白龙于云雾之间,或隐或现,如此再三,猛然朝众人俯冲而下。
众人抬眼望处,那白龙面目凶恶,怒气冲宵,周身流光溢彩,好似月华真气凝聚。飞泄之势,如同流星堕地,天火焚城,霹雳闪电,转眼即到眼前。众人只不过略略一愣,那白龙飞及头顶,来势甚猛,于空中分流消化,瞬间散化成无数细小的白光,如银蛇万道,又好似剑影无数,凌空之上,飞袭而来。
烛然仗着修为深厚,如同当日在孤竹冰峰一般,手中青竹杖翻覆闪烁,旋舞不息,化作一张圆盘,将无数飞来的银光格挡在外。
谢狐子武功略逊,心下惊悸,凌空横剑,狼狈抵挡,连连闪过五六道银光袭击,然而寒光来势甚为凌厉,从他周身擦过,身上本来十分严整的袍袖尽皆被一阵光气刮破,零零落落,周身无数细口,如同叫花子一般。
其余还有几位高手,无终、中山以及琅琊尚有三五名高手也如谢狐子一般,勉强飞身闪烁,逃出升天。
然而其余弟子便没有这么幸运。未及眨眼,便觉周身飞沙走石,无数银光穿胸割颈而过,百多名弟子,胡马,江湖散人,登时便被这诡异的白光夺命,死伤过半。那靠近栾玉的几个人,死相最是恐怖,胸口血洞通透无匹,在星光之下,清晰的可以看到流出的血液反射的寒芒,一时间血腥弥漫,登时充斥着整个曲沃城外的空间。
“江湖之上,庙堂之中,有何差异!卿大夫各出奇计,相互倾轧,妄图壮大自家势力。十一门派,各自勾结,妄图孤竹武学,陷害屏岳弟子,以图壮大本派声威。当日孤竹冰峰,今日曲沃城外,虽无各派掌门,无非也是碍于颜面,不便于亲自出马。而江湖之上,真正仗义执言,不惜生死的,却是那些籍籍无名之辈,心怀赤子之心的平平弟子,尔等身居高位,冠冕堂皇的掌门与师叔师伯,竟然全无愧疚之心吗?”
旷野之中,一人高冠素衣,挺立于夜幕之下,距离遥远,谢狐子等人瞧不清楚他的面容,只听他言语中气十足,沉凝厚重,甚有君王帝胄之仪态。
这大道之言,句句坦诚,没有巧言令色的辞藻,没有华丽辩驳的机敏,无非是一腔热血,大道为公。好似死去的毕正堂重又回到人间,训话给那些门下弟子。
烛然秉承辩丈本色,见对方言语讽刺,登时便以言语还击:“哼,天下物事,能者居之,何来阁下恁般勾心斗角之言,晋侯称霸天下,不也是欲以天子之名号令诸侯,孤竹君以武功御天下,不亦是贪心所限,欲览天下武功,何担阁下如此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