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烤肉店出来,天已大黑。
凉风习习,但吹不散身上的烧烤味。
浑浊的烟味与刺鼻的油味混合成一种油腻腻的复杂味道,衣服上,头发里,皮肤内,甚至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油腻烟味。再加上刚才那一幕还留在脑海内,使得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喉咙跟堵上一块肥肉似的。
月子突然出声,“姐,你看到了?”
富江瞥了她一眼,点头。
“那……我以后不会变成那样吧?”她迟疑的说道。
富江脚步停顿了下,条件反射的捂住嘴。
那样……
那样面部发胀,油光满面,满脸通红鼓起的痘痘,连眼皮上嘴唇都有。每一颗痘痘大的能用手揪起来,稍微用力,就会从里面喷出白色脓液,发出发出轻微细碎的‘噗噗’声。
痘痘里的脓液被挤出,便会破皮,长血痂。然后变成黑色印子,就像草莓上的圆孔,长有许许多多的黑点点。一粒粒的长满整张脸,能逼疯任何一个正常人。
“不会,”她回答。“别多想,月子那么爱卫生,不会长那么多的痘痘。”
月子松口气,“太好了,从姐姐嘴里说的话就是能让人安心。”
回到家,晚餐已经做好。两人没有胃口,可耐不住母亲恳求,只好坐下来。互相对望一眼,无奈的捡几粒米咽下。猫吃食了一会,月子放下剩饭,急匆匆离去。
富江洗漱完毕,爬上床看书。
灯光下,手里的书沉甸甸的有种异常的充实感。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冲淡身上的油烟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的原因,她总觉得那股烧烤后的油烟味始终不散。
嗅着胳膊上的烟味,她还能想起那张疙瘩脸,一想到那张脸,她胃里就翻腾起来了,喉咙发痒,一股干呕的感觉冲上天灵盖。她迅速跑到卫生间里又洗了很多遍,可头发里,毛孔里,指甲缝里还有烟味。
她冲不掉,除非换具身体。
算了,忍着吧。
富江看了一会书,思绪开始发散。手里的书渐渐变得模糊,黑色印刷字体在涣散的目光下忽然移动起来,慢慢组成黑胶唱片的模样。‘唱片’放进‘录音机’内转动,渐渐地,有甜美悠扬的歌声响起。
恍惚中,沉甸甸的书籍砸在大腿上。
富江一个激灵醒过来,慌忙挺直脊背,瞪大眼睛。她伸出手想掀开薄毯去倒水,摸了个空,手里只有空气。她一愣,环顾四周后,默默掐了自己一把。
脸上的肉被掐起,手指用力,切切实实的痛楚传到脑神经。
很痛。
不是梦。
不是梦?!
……才怪。
富江知道梦里不会有痛觉,但她更知道黑夜不可能一眨眼就变成白天,也没人能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把她转移到马路中央。更何况,季节倒转这件事只有上面的人才能做。
多风的春天,懒洋洋的阳光倾洒下来。
她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似乎没人能看见她,不过也对,梦境而已,跟游魂似的人物怎么可能有人在意。有汽车穿过她的身体,这更让她确信是梦。
几分钟后,她亲眼目睹一起车祸。
被撞的是位年轻女人,她是个歌手,以前在夜间酒吧驻唱。她最大梦想以及唯一梦想就是拥有一张发行过的唱片。可没人没势的歌手不会有公司在意。长时间怀才不遇后,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不过……这个世上最怕不过。
不过这个女人很倒霉就是了,好不容易等来梦想实现的机会,却在去录音室的路上被车撞到。大概是不甘心就此结束,女人濒死前苦苦哀求身旁的工作人员,不要把她送到医院,而是先去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