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内矮塌上,隋婳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看着刘姑姑端来的那碗黑乎乎、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汁皱了皱眉头,蹙眉示意她先把药放在一旁。
刘姑姑素知她怕苦,一边将盛着药汁的托盘放在一侧小几上,一边温言劝着,“再稍微晾一晾,主子还是趁热喝罢,不然,药冷了对身体也不好,主子素来…”
话没说完被隋婳的咳嗽声打断,她且咳了好一会儿,直到出口的声音都泛起沙哑,才抬起头看向静静伫立一旁等候吩咐的刘姑姑。
斟酌些许,问道,“你可知道宫里的一些情况,说来我听听。”
刘姑姑一愣,不知道她意有何指,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想着年节临近,诸事太平,宫中大约也只有筹备过节这一桩大事,方才开口:
“凤栖宫虽素来奢华却喜静,往年宫中年节大宴都是只后宫诸人简单操办,世子爷妃嫔又少,未免显得清静有余、热闹不足,不过看着今年这大张旗鼓准备的架势,怕是要大办呢。”
说完看了看榻上的隋婳,她只是眼睛看着前面盆花一处,细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旁边的扶手,像是心不在焉,却又随着自己话音落有一丝小动作,看不出什么意思,只好又想了想继续:
“现下年节临近,宫中诸人都忙着筹备各色礼品,节日装点的盆花、盘饰,不知道咱们明月楼用不用也准备起来,还有主子的衣服…”
隋婳终于有了反应,摇摇头打断,然后似随意一般问道,“那其他宫妃嫔呢,她们怎么操办的。”
刘姑姑听着有些奇怪,心思一转细想来,这方说了不操办,又问其他宫妃嫔,结合前面问自己知不知道宫里一些事,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当下装作随口说起:
“其他宫主子自然也是都在准备着,虽然世子爷不喜铺张,但主子们不一样。说起来,世子爷之前忙于政务,北境局势不明朗,临邺一域各大家士族互相牵扯、高官间联系盘根错节,世子爷想多多宠幸后宫怕也是无有余力,所以…”
她偷偷瞄了一眼隋婳,她依然是闲散坐姿,没看出是否细听,不过,刘姑姑眼尖还是发现了她敲着扶手的频率下降,半晌才敲那么一下,因而继续斟酌语言:
“所以其他宫的娘娘多自己找乐子,说起来,从前咱们世子爷宫里也就只卫昭仪一人,也就是今年年初时候,世子的姐姐才操办着选了几个有力新臣的女儿姐妹入宫来,后宫才热闹起来,说起来卫昭仪也是奇人,多年独得恩宠,性子又是张扬的样子,却…好似对世子并不曾上心一般…”
说到此处,隋婳轻轻“嗯?”了一声打断,刘姑姑本以为自己猜得圣意,却见主子这会儿眉头蹙起,以为自己说错话忙跪下,“奴婢不该这般随意评论宫妃,奴婢该死。”
隋婳却没什么反应,像是出神,半晌只唤了她起来,说声“无碍”,然后问道,“多年只卫昭仪一人?那,宫里可有…冷宫么。”
刘姑姑擦了擦头上的汗,从地上起来,这下答话谨慎了许多,“冷宫啊,这个奴婢不是很清楚,但该是没有的罢,不说世子爷的后宫几乎虚设,从前咱们凤栖宫出事后,这样的地方也无用了罢。”
隋婳听着她的话,眉头皱成一个疑惑的弧度,然后眼角余光瞟见桌上的药碗,热气已经比方才少了许多,只道一声你先出去给我拿一块桂花糕来,便端起汤汁。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散开来,几下咕咚咕咚皆流入腹中,隋婳扶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蜷曲起来,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将那满满一碗的药汁灌进去。
她不能有一丝疏漏,她与他之间不论怎么伤天害理都不该牵扯无辜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