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序下了马车,就看到十几个叽叽喳喳的同龄女孩子排着队等在那里,队伍前面站着穿藏蓝色宫袍的宦官,在一一点名。
“薛梓琴。”
话音未落地,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孩就立了出来,几个宦人审视的眼光立马跟过去。
“模样还好,就是身量不高,可还有哪位容华、美人遣了人来说宫里头缺人么?”
一个年龄略长、穿着黑金袍带的宦官立在一众宦人的前面,点评着。
旁边立马有小后辈应承:“嘉德殿的楚容华、迎春殿的许容华、倚兰殿的刘美人都遣了人来的。”
“那就分去迎春殿吧,这样的模样,许容华应该也是瞧得上的。楚容华偏爱手脚伶俐的丫头,你们也给留心着点儿。”
宦官一一吩咐,偏偏漏了刘美人的名字,底下的小后辈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着。
前阵子中军在邺城还没下诏书的情况下,只拿着帝都的诏命,就连夜奔赴绥安镇敌。
这是一时疏漏,还是正式表明了立场投靠帝都,还没有定论。
而刘美人的哥哥,正是在中军任职的武卫将军。
假若他日中军一旦立场鲜明站队帝都,怕是这位刘美人也会受到牵连。
凤栖宫里,人人都惯会拜高踩低,因此这时候就默契地先紧着其他宫里的事情办了。
向晚刚下车在队伍最后面站定,旁边一个梳着单螺发髻的粉衣裳女孩儿就靠了过来:
“你也是刚赶来的么?我也来晚了,刚刚被粱公公好一通训呢。”
向晚点点头,心里暗想,来晚一时半刻还要挨训么?
“哎,希望快一点儿点到我,还能赶上中午饭。”
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个季节,晌午正有青铜锅吃呢。我最向往的,属宫里十二种应季果蔬、混着牛羊肉的什锦锅,从前在家,我们吃的什锦锅都只有六样呢。”
向晚迷茫地听她讲着吃食。
“我是北方人,白汤的锅子吃不惯的,希望宫里的能带点儿味儿,要是有酸菜汁勾兑的、或者是胡辣的就更好了。”
女孩儿话音还未落,向晚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袖子,抬头正看到为首的年长宦官指着自己,“对,就是你,你叫什么?”
“陆向晚。”
她声音细细地答道,然后看到年长公公点点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看了过来,嘴里小声点评着,“模样、身量都不错,就是不知道诗书怎么样?”
听到夸赞的话,向晚心里雀跃,面上仍是得体的回话:
“因家父好魏晋辞赋,仰慕士子名流不羁风骨,向晚自幼耳濡目染,对诗书略通一二。今日大雪初霁,刚才正想到谢惠连《雪赋》中司马相如的一句‘酌湘吴之醇酎,御狐貉之兼衣。对庭鹍之双舞,瞻云雁之孤飞’感觉很是应景,故而出神,怠慢了公公。”
语毕,首领公公意料之中地满意点头,对着旁边记录的小太监说:
“模样出挑,能诗会文,和旁边那个穿粉衣裳的,一起送到明月楼来领人的姑姑那里去罢。”
小太监顿了顿笔,有些犹豫:“公公,卫昭仪好几日前就遣了人来,说要挑几个长得好的过去伺候。这…”
还没说完,说话的人就被首领公公觑了一眼,“昭仪殿里自然有模样周正的过去,你且做好记录罢,几时这样的事情也要你来操心了?”
小太监听了忙怯懦低下头,在本子上勾画着,心里却暗暗疑惑:一上午统共见过三个模样佳的,都被点了明月楼。
他虽进宫不久,但已经知道这寿安殿的差事永远要排前头,卫昭仪得宠,正如日中天。
而明月楼,他只知道并不是后妃的居所,没怎么听人提起过。
难不成梁公公未卜先知,知道等会儿还有好的,再点给昭仪?
向晚被点名不久,旁边同她说话的粉衫女孩儿也被点了,两人都是一样的去处-明月楼。
跟在约莫二十多岁的姑姑身后,她们走路也不敢有太大响声,每迈一步都非常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