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回 暖阁

我额角跳了跳,“……为何?”

胖子脸上浮起迷离的笑容,“因有句诗说得好: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我心中蓦然一颤: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小女子愚钝,不知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我刻意咬重了“太子”二字,意在提醒今日十分不理智的胖子:你我身份云泥之别,莫再执迷不悟。

胖子意味深长地盯了我片刻,“心月,你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何必故作糊涂。”

我被他盯得心中愈发恓惶,垂眸不敢看他,“殿下,今日糊涂得是你,怕是有几分醉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着作势起身,想要尽快逃离这尴尬的境地。

却不料,被胖子伸手按住了肩膀。

“我醉了……好,就当我今日是醉了,蛮不讲理地想听姑娘几句真心话。”胖子的声音,透着几分无赖,几分坚决,“心月,你一而再地对我的心意视而不见,是否因为,你心里已有了别人?”

我立时僵住。

胖子却似对我发白的脸色视而不见,便径自拈起瓷盏把玩着,“不久前,奎木狼曾求我一事,是关于你……”

我猛然抬头,却见他欲言又止,侧目盯我的样子,显然是想看我对此有何反应,只得故作镇定地拎了酒壶斟酒,笑道:“这倒奇了,不知奎木狼大人能求殿下何事,竟与我有关?”

秦朗,究竟求了胖子什么?

胖子意味深长地一笑,却避实就虚,“当时,我一时心软便应下了,如今想来,此事倒颇多蹊跷。”他忽然凑近我,满面寻味地问道:“我身边这侍卫,对你倒上心的很。”

窗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我手中的酒杯一歪,热酒淋漓泼了一身,极烫。

我借着打理衣裙迅速站起身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与奎木狼大人萍水之交,能有什么关系?”

“真的?”他亦缓缓起身,与我正面相对,眼眸中凌厉毕现,“姑娘可知,欺君是个什么罪过?身为天家侍卫,觊觎主子的意中人,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被他逼问得后背一阵发凉:这样的胖子,着实令人有些害怕。

索性后退一步,冷冷道:“殿下可是要我发个毒誓不成?”

他前逼一步,醉眼迷离,一脸无赖:“好啊,你对天发个毒誓,说你与他并无半分逾越之情,此事我再不提起。”

窗外寒风卷过粉黛高墙,阵阵击打着窗棂,发出呜咽之声,如泣如诉。

我对秦朗,早已决定放下,不再回头,可为何,我这颗心,依旧慌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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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不必”方要脱口而出,手臂已被铁钳子钳住一般,不由分说地被拉走。

便这样被拖着走了许久,却愈发人迹罕至,我亦心知肚明,这不是去东宫的路。

“放开我!!”

我揉着被他捏痛的胳膊,脑海中却满是昨夜,他与那女子相拥相吻的万般柔情。

唐薇薇的爱情圣经里说,爱情是跟橡皮筋,是两人各执一端的纠葛。我以为先放手的是我,最终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弹痛的那个。

“你为何回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竟瞬间将我从悲怆中惊醒:他已对我无情至此,我又何必撕心裂肺?

真是自作多情……

于是抬起眼眸冷笑道:“大人问得古怪,腿脚皆长在我身上,是去是来唯我所愿,谁也阻拦不得。”

我这冷飕飕的话飚出,却换来他垂眸一声叹:“月儿,你不该回来。”

我是不该回来,尤其不该又去了秦淮河畔,去了簪花馆,看到了戳心戳肺的那一幕,也真真切切地认识了眼前之人……

不,是狼,见异思迁、道貌岸然的狼。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将一腔酸楚强制性遣返,故作个厌恶表情:“如今我与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女子这闺名,实在不是你随便能叫的,大人请自重。”

我说着,举步想要从他身边越过,却又猝不及防地被拉住了手腕。

“有些事,并非你亲眼见到的便是真相。”他垂眸并不看我,声音却低沉沙哑,“我早说过,你执意要入这迷局,焉知不会将自己变成了这局中的棋子。我费尽心力想让你置身棋局外,你偏偏去而复来。”他转头望我,深潭似的凤眸中,漾着沉沉的悲伤与无奈,“你说,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我眨了眨眼,参不透他这番打哑谜似的话,究竟是何意义。

我只知道,再与他这般纠缠下去,我的一颗心,都要痛得千疮百孔。

“我今日是来见殿下的,大人若不愿带路,便请不要挡我的道!”

他听闻此言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我带你去。”

他一路沉默无言,将我带至东宫,在一间偏殿安置下来。少时芙蕖为我捧来热茶聊了几句,言太子殿下正在思齐殿与大臣议事,让我稍等片刻。

又见我一路着急,衣摆都溅了泥,又热心取来套衣裙与我换上。

监国的胖子果然日理万机,我这稍等片刻,便等到了月色朦胧。

直至我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才见魏公公前来通禀,说太子殿下要见我。

我便被他一路引着,来到了东宫镜湖湖心的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