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解惑

孺子帝 冰临神下 3783 字 9个月前

景耀神情微变。

“朕待你如何?”韩孺子问,握紧了剑柄。

“陛下不念旧怨,将臣由卑贱处拔救出来,大恩大德,臣虽万死不足为报。”

“朕不要万死,只要一句真话上官太后藏着的东西去哪了?”

自从得知杨奉的四字留言是给上官太后的警告,韩孺子就知道事情还没完,杀死桓帝、思帝的毒药肯定还在。

景耀接连磕头,却不肯开口回答。

韩孺子慢慢拔剑,剑身出鞘一尺,他停下了,“在慈宁宫?”

景耀磕头更紧,仍不开口,但已默认。

韩孺子收回宝剑,“你一点没留?”

“臣留之无益,臣将去守墓,再没有回皇宫的机会……”

韩孺子相信景耀的话,大步出门,景耀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慈宁宫已经收拾妥当,宫里人剩得不多,这回都要随太后一同迁宫,只有刘介例外,“总得有人看守皇宫,我是中司监,责无旁贷。”

韩孺子停在慈宁宫门口,与刘介聊了几句,同样没有劝阻。

夜已经很深了,慈宁太后尚未休息,站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好多东西都带不走,唉,真是舍不得。”

“带不走的就留下吧。”韩孺子站在门口说。

慈宁太后看向皇帝,“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母亲。”

慈宁太后露出一丝惊讶,皇帝很久没叫她“母亲”了,两人一直以“陛下”、“太后”互称,若在从前,她会纠正皇帝,今天却感到亲切,“陛下一定能大获全胜。”

“母亲还记得我被杨奉接走的那个晚上吗?”

“当然,至死不忘。”

“临别之时,母亲对我说,‘除了你自己,别相信任何人,也别得罪任何人。’”

“亏陛下还记得。”

“我该相信母亲吗?”

慈宁太后哑口无言,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缓缓道:“景耀多嘴?”

“与景耀无关,是杨奉,他留下一点线索,我今天才弄清楚。”

“嘿,阴魂不散的太监,我一直很讨厌他。”

“上官太后毒杀先帝,本意是为思帝夺位,可在思帝眼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上官太后之悲,皆源于此。”

慈宁太后转身,走到一只箱子前,打开箱盖,伸到最下层,摸出一个小木匣,双手捧着,递向皇帝。

韩孺子走过来,接下木匣,“都在这里?”

“有必要分开放吗?”慈宁太后语气稍显生硬。

如果能用在神鬼大单于身上,这东西倒是不错,念头一闪而过,韩孺子告退,回到泰安宫,景耀已经不在,他让太监找来一些菜油,浇在木匣上,一烧了之,从始至终没有开匣。

终于,他了无牵挂,可以放心与敌军一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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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读者“瓴灯灯_冰大一生推”、“环保工程师”的飘红打赏)

杨奉的形象越来越清晰,留下的疑惑却越来越多,韩孺子有点后悔,更希望回到从前,杨奉是名一心想要培养出合格皇帝的怪人,而不是藏着仇恨、要给皇帝一个“教训”的复仇者。

又聊了一会,韩孺子派人送走侯小蛾母子,让他们与太后一同前往洛阳,单独留下不要命。

侯小蛾只了解从前的公子,不要命却看到了后来的权宦。

“随朕走一趟。”韩孺子起身,带领众人出宫,轻装简行,没用仪卫。

这是皇帝无所不能的时刻,他的行为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街上已经乱成一团,百姓要迁走,家中男子却要留下,生离死别之际,许多人就在街上号啕大哭。

韩孺子带领数十人疾驰而过。

这些天城里城外尽是骑马横行的士兵,百姓们早已习惯,自觉让路,然后继续哭着与亲人告别。

城外人比较少,大都是前往军营报到的壮年男子,在公差的看守下,十几人一队,默默前行。

敌军俘虏都已被调往迎风寨,看不到京城的乱象与临时征兵。

韩孺子没有进入军营,驰上一座高地,望向左右两座大营,鼻中呼出的白汽茫茫一团。

“杨奉是自杀的,对不对?”韩孺子问。

“我没看到。”不要命回道。

“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或者说能猜到一些。”

不要命沉默片刻,“杨奉的确说过,无所畏惧的皇帝是暴君、无所不知的皇帝是昏君,真正的皇帝应有所敬畏、有所不知。”

“嘿。”韩孺子冷笑一声,“杨奉想不到短短几年之后大楚就会面临生死危机,从皇帝以至平民百姓,全都有所畏惧、有所不知。”

“神鬼大单于孤军深入,没有立即大获全胜,却落入两面受敌的局面,被迫抛弃大量仆从之军,他想必更加畏惧。”

韩孺子笑了笑,“你是杨奉的好学生。”

“我只是学生而已。”

“杨奉归还太祖宝剑时,鞘内留下四个字,‘枭请收手’,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命点头,“大致明白,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留给太后的警告。”

“太后?”

“上官太后,陛下难道忘了,上官太后曾经冒充过淳于枭。”

韩孺子一愣,很快恍然大悟,上官太后本人没有冒充过淳于枭,但她的确曾经派出几名心腹太监,假装是望气者,引诱众皇子皇孙参与夺位之争。

不要命继续道:“上官太后对望气之术感兴趣,手里可能还留有一些毒药,杨奉大概就是因此留下警告,让上官太后老实一些。”

“孟娥估计猜出了真相,所以将纸条的内容告诉了上官太后。”韩孺子又笑一声,孟娥总是不肯对他说出全部事实,她与杨奉倒有一点相似,喜欢制造神秘。

疑惑消除,韩孺子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有些失望,“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杨奉拿到之后为何意兴阑珊,连病都不想治了?”

“那本书,有一部分章节是杨奉写的。”

“嗯?”韩孺子又一次意外。

“书早就有了,在武帝时曾流入过京城,杨奉那时候还年轻,与一些读书人评论此书,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各写一段,与此书订在一起。”

“杨奉那时候要造反?”韩孺子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