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位嫔妃都只获得一次诊断,自己也难以相信会有好事降临,但还是激动万分,向太后报出下一次月事的预期时间,如果不来的话,马上就会禀告。
第三位是淑妃邓芸,得到两次诊断,她比较自信,双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这些天总做梦,天上有东西掉下来,吓我一跳,仔细回想,那东西很像是龙啊。我肯定怀上了,三天……最多十天之后就能确认。”
邓芸兴高采烈地离开,全忘了皇帝还在昏迷中,她应该表现出悲戚才对。
最后一位,也是获得诊断最多的人,一进来就向太后跪下,身子微微发抖,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怀孕,只有她在御医诊脉之前就已经有了七八把握。
慈宁太后微微叹息,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说呢?”
佟青娥没有其它嫔妃的喜悦与激动,“我、我还不能肯定。”
“过了多久?”
“大概二十天吧。”
慈宁太后露出久违的笑容,“傻孩子,逾期二十天没来月事,你还不能肯定?就算不能肯定,也该告诉宫里管事的人,找御医给你看看啊。”
佟青娥仍感到紧张,“我、我不知道……”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如果是别的妃子,慈宁太后会感到疑惑,一看到佟妃的名字,她当时就懂了,“你觉得不应该由你生下第一位皇子,对不对?”
佟青娥磕头,“太后明鉴。”
同样是侍女出身,慈宁太后当然理解佟青娥的犹豫与恐惧,不由得心有戚戚焉,对佟妃的好感大为增加,“从今天起,你留在我身边,放宽心,养好身体,别说宫里,就算整个天下,也没人敢动你分毫。”
景耀受到的信任至此稳固,他侧身走到慈宁太后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慈宁太后立刻点头,改变主意,“景公说得对,你先回自己的寝宫休息,别动了胎气。”
佟青娥磕头谢恩,慈宁太后让身边的女官去将佟妃扶起,由宫女送回住处。
景耀刚才对太后说的并非保胎之事,佟妃离开,慈宁太后说:“景公觉得会有人想暗害肚中的胎儿?”
“不可不防。”
“景公所言甚是,不可不防,还有陛下尚未脱险,更要小心提防。唉,如今可信之人实在太少了。”
景耀不语,他还没到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步。
慈宁太后却已经不再怀疑这名太监,盯着他看了一会,“待会你去见见皇帝。”
“是,太后。”
慈宁太后又犹豫了一会,“陛下已经醒了,还不能说话,可能会需要你。”
皇帝是否留下皇子,对慈宁太后来说,形势将是天差地别:没有皇子,她必须尽快从宗室当中选立一位好控制的傀儡,这就意味着要与大臣妥协,以获得支持;有了皇子,继位者毫无争议,她未来的地位将会稳固,也就用不着过于急迫地讨好大臣。
她明白这个道理,景耀也明白这个道理,韩稠更明白这个道理。
韩稠并不完全相信景耀,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遭到指控,他自有办法圆满应对,令景耀的攻击全部扑空,还可能落下一个诽谤大臣的罪名,可他怎么也没料到,景耀绕过他,在背后给予一击。
如果不能参与立储,凭什么取信于太后?凭什么建立功勋?韩稠向申明志使个眼色,他们两人的处境是一样的,宰相地位更高些,这种情况下应该由他开口提出质疑。
申明志一脸沉思之色,好像在考虑极其重大的问题,没有看见韩稠的示意。
慈宁太后慢慢坐下,开口道:“怀孕的是谁?”
“暂且不知,老奴也是偶然得到消息,但是怀孕者必是嫔妃之一,太后询问一下,或者请御医挨个诊视一番,自有答案。”
慈宁太后冷笑一声,“真是奇怪了,怀孕是大好事,此人何必隐瞒?消息又是怎么传到你耳中的?”
景耀磕头,“老奴冒死陈言,太后若是不信,杖杀老奴便是,若有半分相信,还请速作安排,此妃既然隐瞒消息,必有原因,再等下去,只怕会有意外。”
慈宁太后看向韩稠,“你知道此事?”
韩稠尴尬不已,景耀是他带进来的,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说知道,只好回道:“景耀声称有要事禀告,我以为他是宫中老人,因此带到太后驾前……”
慈宁太后挥下手,“有劳两位大人进宫议事,今日所议乃宫中秘事,请两位大人切勿外传。”她的目光转向景耀,“景公既然回来,就不必急着离开,先在宫中住几天吧。”
景耀磕头谢恩,韩稠向申明志连使眼色,仍没有得到回应,只得一块告退,离走时,狠狠地看了景耀一眼。
出了皇宫,申明志上轿,韩稠追上来,挥手撵走随从等人,探头进轿,笑呵呵地说:“宰相大人可把我害苦了。”
申明志一脸严肃,“韩宗正差点将咱们两人都给害了,刚才在慈宁太后面前,你为何变颜变色?”
“事情明摆着……宰相大人,别说您对此一点也不担心。”
“咱们两人为何被召进宫?”
“慈宁太后要与咱们商议立储之事,而且……”
申明志打断他,“慈宁太后本人急于立储,信任咱们二人,才会召你我进宫,咱们不过顺承上意而已。如今慈宁太后心意转变,顺之者得宠,逆之者获疑。我是宰相,不好说什么,你是宗室重臣,宫里遇到喜事,你不拜贺也就算了,竟然还面露难色,慈宁太后事后想起,对你还有几分信任?信任一失,谗言趁虚而入,你拿什么自保?”
韩稠脸色剧变,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我真是一时糊涂,宰相大人说的是,我该如何补救?”
申明志咳了一声,“你远在洛阳的时候就能讨好太后,到了京城还需要我的指教?韩宗正自己努力吧。”
申明志跺跺脚,韩稠只好退后,眼看着宰相离开,知道老滑头这是要置身事外,让自己一人战斗。
身份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申明志还是右巡御史的时候,为了争夺宰相之位,接连参与冒险计划,如今却只想一切稳妥:韩稠得势,他愿意提供一些帮助,形势一旦不明,他就要退而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