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陈琦眼中没有先前的阴沉之色,又有一人凑身上前道,“二爷,这钦差不钦差的都与大伙没关系,我等都是听二爷的,若是没二爷提携,又怎会有大家吃穿不愁的日子。余某敢拍着胸脯说一句,二爷让我们往东,定然不会往西。”
“说得极是。”
又是一阵附和之声。
陈琦佯装怒意的瞪了那人一眼,嘴角却露出丝许的笑意,“又在这胡言乱语,不过话说回来,最近都给我收敛些,粮食就别往外运了,等过上些日子,这钦差走了再着手此事。”
“这……”
几名商贾都互相的望了起来,欲言又止。
“怎么?前些日子赚的还不够多?”
陈琦的声音又是冷了几分,当即商贾噤若寒蝉,犹豫之下,先前那满脸麻子的人畏畏缩缩的开口道,“二爷,小人也知道眼下时机不对,可是先前从二爷手中拿了粮食的银子还未还上,前夜刚联系上下邳那边,这两日便能卖出去。若是停了下来,又不是何时才能出手……”
“这个,我管不着,你与我兄长说去。”
手中囤积的粮食卖完之人不由得暗中庆幸,而那些还在积压观望之人皆是心中懊恼起来,这粮食都是他们从陈家大价钱买来的,即便是没有余钱,也可以先行赊账,只是这利钱高的吓人,如今陈琦让他们停手,这钦差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京,这样拖下去,岂不是身家性命都赔给他陈家了?
那徐麻子还要开口,被青衣人给拉了住,后者笑容满面的轻声与陈琦道,“二爷,我等都是在二爷手中混口饭吃,望二爷能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开开恩,将利钱暂且降上一降可好?”
砸了砸嘴,将喝进口中的茶叶吐了出来,陈琦点了点头,“算了,便降个五成。不过我把话给放在前面了,还有人胆敢不听命胡乱行事,那就别怪二爷不客气。”
说着,眉头皱起,眼中满是骇人的杀气,惊得那些商贾连连点首喊着不敢。
又是嘱咐了几句,陈家在酒楼外候着的小厮在木门外恭声道钦差在一条街外,闻言陈琦率先起身往外走去,“都随二爷去会会那朝廷派来的钦差!”
裕祥楼,阳曲城内较为出名的酒楼,楼外挂着几只大红灯笼,装饰之物也是整齐洁净,本该人声鼎沸的大堂内眼下显得很是清冷,几个小厮无所事事得在桌边玩弄着手中沾满油渍的抹布。
一边,身穿黑色大袖袍子的掌柜朱福想要上前呵斥,但随即又是叹了口气,灾荒蔓延,城中寻常百姓都恨不得将银子从牙缝中抠出来,多买上些米粮,以供一家老小多喝上几日的稀饭。
他这裕祥楼已经有许多天没生意了,除了那些惹人生厌的乞丐,几乎是瞧不见个人来酒楼。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拉长着脸,朱福稀疏的眉头拧成了倒八字,每天习惯数银子的他有些日子没开张,这心里自然是堵得慌,恰好不远处有两个小厮不知说到了何事,在那放声笑了出来。
而这笑声入了耳,朱福这心火当即冒腾了出来,将手中的杯盏猛地合上,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在那两名小厮脑袋上拍过,“拿了我的钱,却不干活,不想干就收拾收拾滚蛋!”
一阵呵斥,那几个小厮当即怕的四处走去,或拿着手中的抹布擦桌子,或整理起桌子板凳。
“整天吃饱了闲晃悠,真当我养你们白吃饭的,出去瞧瞧大街上多少人吃了这顿没下顿!”
又是冷声道了一句,朱福正要往后院走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唤道,“朱掌柜,好酒好菜的给本公子全都摆上。”
回过头,一身披大氅,内穿白色袄褂,头戴翻容貌毡帽之人在数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见到他,朱福这脸上犹如变戏法似得,先前还是气恼的模样瞬间变成了喜笑颜开,走了上去,对着来人连连点头哈腰的道,“原来是陈家二爷与诸位相公,许久未来,倒是让小人想念的饭食无味。”
说着,又是回过头,与那小厮吼道,“快,楼上雅间给备上。”
那领首之人轻笑一声,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朱福在对方下人之前抢了过去,很是恭敬了接了过来。
“你这是食不觉味与我等有何干系,难不成我与诸位相公是那风暖楼的姑娘?你呀,也就是没了银子赚,心里猴抓的紧,在等我们送银子来吧?”
哄堂大笑随即响起,被人识破了心思,朱福倒也不觉得尴尬,笑容更胜的赔笑着。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朱福明白,在有些人身前他可以端出架子,做出个老爷的气势;在有些人面前,他只能卑躬屈膝,做着买卖也卖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