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后,小爷换了身衣裳出来,端起正准备喝时,发现小爷养的那只白猫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止,不一会便死了,嘴边还有那杏仁茶汁。
小爷当下害怕得不行,忙去找阿娘。阿娘便从外面找了个大夫来验,发现那猫中了剧毒!
但那碗杏仁茶,在小爷去找阿娘时,早已被人调了包,查不出问题,此事便不了了之。
小爷从此再也不相信那些漂亮姨娘给的吃食了。
七岁的时候,有天晚上歇息时,半夜时分,院里有个小厮,用迷药药倒了小爷的贴身小厮。
然后偷偷摸进小爷的屋子,用枕头捂住小爷的脸,想闷死小爷。
小爷挣扎中,摸到枕下阿娘送的匕首,向那小厮刺去。那小厮没有防备,被小爷刺中要害,当场死亡。
小爷之后夜夜噩梦,晚晚惊醒,连续病了三个月,才慢慢好转!”
阿夜转过头看向纪子期,眼睛里是与其年龄极不匹配的冷静,“所以,纪子期,你还认为小爷说的,有人想害小爷性命,是假的吗?”
纪子期完全惊住了,她没想到阿夜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张张嘴想安慰阿夜,却发现她所能想到的言语都太单薄。
阿夜转回头,继续道:“后来阿娘去世了,府中大夫说是阿娘身子太弱!
小爷不信,便从外面找了个大夫回来,那大夫说是中了慢性毒药,积少成多,导致身体亏空太过!
如此证据确凿,可我爹性子弱,不敢查,只胡乱整治了几个下人,便不了了之!
小爷又去求助祖父为阿娘做主,祖父摸着小爷的头,叹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无谓再造杀孽!你现在年纪小不醒事,长大后,坐上祖父的位置,你就明白了!”
阿夜又冷笑两声,“小爷一气之下便留书出走了!本来身上带了足够多的钱财,没出两日便被人抓住,不但抢走了小爷身上全部的银两,还想要小爷的命!
若不是小爷警醒,扮成乞丐逃脱,恐怕早已成为冤魂野鬼了!”
纪子期有些心痛的抱住他。
虽隔着被子,阿夜却不习惯,他涨红着脸挣扎,不过仍记得不可大声说话,“你个女人,放开小爷!小爷才不需要你的怜悯!”
纪子期紧紧抱住他不放,柔声道:“不,阿夜!我不是怜悯你,我只是心疼你!”
阿夜停止挣扎,鼻头一酸,声音哽咽,“子期,我杀过人,我不是个好人,你会讨厌我吗?你还会心疼我吗?”
“阿夜,你那是自卫,不是有意的,不是你的错!”纪子期安慰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害我的小厮,是其他人!”阿夜支吾道,“我因为怀疑他要害我,便命人活活将他打死了!”
“阿夜!”纪子期对上阿夜含着泪,情绪复杂的眼,那里面有害怕、有自责、有厌恶,“我不曾在你的世界生活过,所以我无权去评判你的好坏!
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生活的阿夜,是个聪明伶俐、俊俏惹人爱、有些骄傲又有些脆弱的孩子!”
阿夜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他拉过被子盖过头,偎在纪子期怀里,小声啜泣。
良久,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小爷可不脆弱,小爷也不是孩子!”纪子期怕他闷坏了,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看着他挂着泪水清亮的眼睛,心生怜爱,便在他额头印上了一个吻,轻声细语:“好,我们家阿夜最棒了,又聪明又勇敢!”
阿夜此时却不像以前那般吼道:“你个女人,都说不要将小爷当孩子哄了!”
他垂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语气可怜兮兮,“子期,你亲了小爷,可要对小爷负责哦!”
纪子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好,好,负责!一定负责到底!”
阿夜得到承诺,心满意足的在她怀里睡去。
在杜峰公布抚恤金监管方案后,所有将士都对纪子期心怀感恩!对大多数将士来说,最害怕的不是自己战死沙场,而是死后自己的亲人得不到妥善的安置!
纪子期的这个方法可以说是消除了大部分人的后顾之忧!毕竟肖守仁之类只是少数!
所以步兵营将士一听是纪文书要找他们帮忙,纷纷主动请命,生怕轮不到自己营。
因为步兵营总共二十营,即使只是去帮忙半日,七天也只需十四营。
几位将军怒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平时有事,个个跑得没影!现在一听纪文书有事要你们帮忙,个个求着要去!真是气死老子了!”
营长们个个涎着脸赔笑。
几位将军没有办法,只得采取了抓阄的方法。
那些抓中的营长喜笑颜开,而那些没中的则愁眉苦脸,心想这下回去,要被营中那些弟兄闹腾死了!
纪子期倒是不知这些变化。只是步兵营中人,第一日上午去帮忙时,每人见到她,都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让她受宠若惊。
几日下来,又恰逢月事期间,每日还得来回折腾,纪子期累得够呛。
她虽然不用下场搬运物资,但要不停指挥那些将士们将物资放到指定的地方。
纪子期现在的个头,若在同龄女子中,算高挑的了。
可跟那些粗壮的汉子一比,就完全没了看头,随便往那一站,便被淹没其中了。
没办法,她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吼叫。
不几日,声音就变得嘶哑难听,阿夜嘲笑她,像公鸡的叫唤声。纪子期反讽道:“小样,你听过公鸡叫声吗?”
阿夜嘴一撇,不理会她了。
小雨的第二封信,这几日也到了。里面还是苏小年找人誊抄的,将称呼改成了大哥。
“姐,见信好!我和小风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们!
我现在已经上了初级学院,在女乙班,里面共有二十多个女学生。我和她们大部分,相处得都很愉快。
教课的夫子们都很和蔼,一点也不严肃,跟少爷说的完全不同。
不过我还是很努力完成夫子们布置的功课,夫子们经常在课上表扬我。
跟我玩得好的同学好羡慕我,不过也有一些嫉妒我的,有事没事就找我碴,但其他同学会帮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她们。
少爷前些日子骗他的同学李成明,让他带酒去学堂喝,结果同学们喝醉了,把给他们讲课的夫子气得够呛,然后让那些同学的父亲将他们接了回去。
那些父亲们气不过,便去找老爷评理,说少爷带坏了他们的儿子。
老爷便当着众人的面,用家法惩罚了少爷。少爷哭着去找夫人,夫人便将那盆新买的桃花送给了他。”
纪子期看到这,眼皮一抽,这苏谨言不会是把当初,她和小雨面试丫环时写的关于绿菊与骗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吧!
她继续往下看。
“原来少爷把姐和我当时写的关于绿菊与骗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呢,然后被老爷发觉了。
老爷恼他欺骗夫人,狠狠责罚了他一顿。并不是打他骂他,而是当他院中所有的玩意和小动物,除了将军车都收走了。
还害得小风跟着伤心了好久。
少爷回来后,冲着灵菊姐姐发了好大顿火,说灵菊姐姐故意不拦着,让老爷派来的人将那些玩意和小动物都拿走了,还说要让崔嬷嬷把她嫁掉,好找个听话的丫头。
灵菊姐姐一听,脸色惨白得吓人,少爷知道好似说错了话,又拼命哄她。
后来灵玉姐告诉我,原来灵菊姐姐三年前的时候定了一门亲,是罗府管事的小儿子。
那管事娘子是崔嬷嬷自小的姐妹,灵菊姐姐与那未婚夫相差两岁,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长大后又互生爱慕。
两家原本就有意结亲,便高高兴兴地替二人订了亲,准备灵菊姐姐十八一过就娶进门,谁知前年夏天的时候,那未婚夫出外办事,不幸掉处江中尸骨无存。
唉,我才知道原来灵菊姐姐这么可怜!她虽然有时候严肃点,但人也挺好的,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苏武哥哥木匠铺的生意很不错,他经常买些点心来看我和小风,然后问问你的消息。
有次他跟我说,想将那些分红银子交给我,我说不要,那是我姐的,姐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姐,你一定要好好养病,要快点回来,我和小风都盼着你早点回来!
妹小雨、弟小风敬上!”
阿夜在一旁跟着看完信,看着眼眶发红的纪子期,吃醋了,“想不到你还有弟妹?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你无爹娘,又有弟妹要照顾,之前说要对小爷负责到底,不会是哄小爷的吧!”
纪子期擦擦眼角的泪,摸摸阿夜的头,笑道:“怎么会呢?你虽不是我亲弟弟,但我心里是把当亲弟弟般疼爱的。你要是有机会见到小雨小风,一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阿夜小声嘟哝道:“我才不要做你弟弟!”
“什么?”纪子期没听清楚。
“没什么!”阿夜无精打采地回道。
粮草署各库房上了正轨后,纪子期便开始准备大数据预测的事情。
她每日在各库房里抄抄写写,算来算去。
唉,没有电脑真是麻烦,不然直接在电脑上提取,用个excel,整个函数,一下子就出来了,哪像现在这样,纯手工计算!
每当纪子期累了的时候,心中就忍不住抱怨一下这个落后的时代。
这一晚她抄完数,正准备离开粮草署时,杜康忽然鬼鬼祟祟地来找她。
他小声唤她,“子期,子期!”
纪子期四下张望,终于看到躲在一个街角边上的杜康,正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挥手。
“什么事?杜康哥!”
杜康的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走,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纪子期好奇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别问!”杜康的声音也有些奇怪。
纪子期虽不知他在搞什么鬼,还是跟着他去了。
二人一直朝北走,偶尔遇到一些将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奇特的笑容。
纪子期越发糊涂了。
不远处是一排排的小帐蓬,还有不少士兵在那排着队,模样似乎很是焦急,不时有人大吼几声,“完事了没?”
不一会,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边系裤腰带边骂:“催你奶奶个熊!不知道男人办事时,最忌有人打扰吗?”
刚才还急得大吼的那人,此时却不计较,嘿嘿两声笑,钻进了帐子里。
走得近些了,纪子期听到帐子里传来的,或放肆或压抑的男女纠缠的声音,蓦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纪子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阵发热,心中暗骂杜康,转身就走。
杜康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回营帐!”纪子期咬牙切齿,“杜康哥,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杜康胸脯一挺,“我怎么不能来了?”
“你才多大岁数?你家少爷不是不让你来吗?”纪子期边说边挣脱杜康的手,“我不管,你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你小子少来,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杜康有些恼了。
纪子期不想跟他辩论,转身要走,杜康就是不放。
迎面走来一个大个子士兵,“咦,这不是纪文书吗?”
在这个地方碰到认识她的人,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纪子期尴尬点点头。
那大个子热情异常,“想不到纪文书年纪轻轻,也好这口?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哈!”
大个子似乎觉得自己掉了句书包,很了不起,得意大笑两声。
他上前两步,一把搭上纪子期的肩,“有相熟的没?没的话,哥带你去占个好位!报出你的大名,肯定能插个队!”
纪子期大惊,欲甩脱那大个子的纠缠。
可大个子的力气比起杜康来不知大了多少,纪子期丝毫动弹不得。
大个子见她挣扎,以为她被人识破害羞,哈哈大笑两声,“纪文书你放心,哥我一定不会宣扬出去的!这以后,咱们可是‘同胞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同…,嘿嘿!”
那‘同胞’二字说得含糊,不知说的是‘同胞’还是‘同嫖’!
纪子期挣脱不得,只得被迫随着他往前走去。
杜康在后面奸笑。
其实他是故意带纪子期来这的。
他想着少爷定性大,不愿尝试这军中的女人,他不能勉强。
可纪子期年岁小,受不得诱惑,若是尝了女人的滋味,说不定就不会和少爷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牵扯了。
当然,其实他也很想试试的。只是少爷不让,就算来了这,他也没这个胆。
杜康跟着二人后面,慢慢磨蹭,眼看他们越长越远,便悄悄溜了。
大个子带着纪子期,来到了一处人最多的红帐前,他走到最前面那一人身边,指着纪子期,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人了然笑笑,让大个子站在了他前面。
排他后面的人不满了,质问他为何要让人插队。
让位的人转过头,同后面质问他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提出质问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转头朝后一个人解释。
然后一个一个往下传,很快,排队的十来人都明白了。
纪子期全身燥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明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知道,‘纪文书来红帐了!’
纪子期恨不得狠狠踹杜康两脚,杜康那小子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里面不时传来浪言浪语,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纪子期越发尴尬。
大个子见她模样,以为她忍不住了,便调笑道:“老弟,别着急,下个就到你了。”
“不是,我,我内急!”纪子期急中生智,“这位大哥,我先去方便一下,等会再来!”
几个附近的汉子听到后,一阵暧味大笑,“纪文书,我们也很内急!”
还挤眉弄眼的互使眼色。
大个子也笑了,“老弟,哥陪你一起去那边方便!”
纪子期一听慌了,急道:“不,不用了!又,又不是很急了!”
大个子又一阵大笑,打趣道:“看来老弟开荤没多久,定性有些差啊!”
然后压低声音,“来,说给哥听听,什么时候破的童子身?”
纪子期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帐内传来男人的大吼声,还有女人娇娇的喘息声。
不一会便静了下来。
大个子朝纪子期眨眨眼,“结束了!”
一个中等个子的壮实男人走了出来。
刚刚让位给大个子的那人,朝出来的男人伸伸大拇指,赞道:“不错哦,兄弟!”
那男人得意笑道:“老子别的不行,就这手功夫厉害!有空教你两招,保准那些娘们个个离不了你!”
“谢了,兄弟,改日请你去吃酒!”
这时帐内一个娇媚慵懒的声音响起,“下一个,进来吧!”
纪子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推了进去,后面是大个子爽朗的笑声,“好好享用吧,兄弟!”
纪子期差点摔倒,踉跄两步,勉强站住。
“咦?”那女人第一次见到军中有如此瘦弱娇小的少年,惊奇出声。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暧昧的麝香味和脂粉味,一个皮肤细嫩的女人,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衣袍随意搭在身上,露出圆润的肩,半个饱满结实的乳房,还有笔直有力的长腿。
体态妖娆妩媚,看得出衣袍下未着寸缕。
那女人身形是北地女人身形,高大丰满,却长着一张南方女人小巧精致的脸。
往那里斜斜一躺,眼神迷离,红唇微启,说不出的诱人。
连身为女人的纪子期,心跳都快了两分,何况男人?怪不得这女子生意最好。
女子娇媚的声音道:“奴家娇娘,官人如何称呼?”
若那女子容貌七分,加上这声音,便有九分了!
只是军中留着如此尤物,那些个将士还有心情打仗?
纪子期觉得半个身子都酥了,她拘谨行礼道:“娇娘姑娘好,在下军中人称纪文书!”
娇娘掩嘴娇笑道:“看得出来官人是个读书人,不似外面那些粗鲁的汉子,甫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直入主题!”
纪子期跟着干笑。
娇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姿态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外面排队的还有几人?”
“十来人!”
“一个二个想整死老娘么?”娇娘皱眉披衣下床,走到帐边,朝外吼道,“今晚到此为止,明日早点过来!”
只是她声音天生带着几分娇气,即使大声说话,也带着几分诱惑,反而更惹人心痒。
门外汉子们一阵怪叫咒骂,也只能慢慢散去。
纪子期也打算趁机离去,“娇娘姑娘,既然姑娘累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娇娘挡在她面前,身形足足高出她一个头,她娇声道:“官人既然进来了,奴家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得官人舒舒服服,咱们红帐里的人,也有红帐的规矩!”
她打量一下纪子期的身板,咯咯笑道:“只怕到时累着的是官人!”
纪子期呵呵后退两步,娇娘似乎觉得有趣,又朝纪子期走近两步,略有些呛人的脂粉香钻进纪子期的鼻子。
她又想后退,娇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床的方向走去。
娇娘身形高,力气也不小,纪子期又不敢太大力挣扎,竟被娇娘拉倒床边,推倒在床上。
娇娘正欲软软倚在她身上,纪子期往旁边一躲,娇娘倒在了床上。
床很柔软,娇娘还是皱了皱眉,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嘴里娇声叫唤道:“哎哟,官人,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摔疼奴家了!”
然后抓起纪子期的手,就往她胸口覆上去。
纪子期只觉手下一片软绵绵,大惊之下连忙大力甩开。
娇娘抓住纪子期的手并未用力。她未料到,会有男人的手,在覆上她的胸口后,还会大力甩开。一时有些楞住了。
纪子期忙跳下床,向娇娘拱手道:“娇娘,实在对不住!在下在家乡有了心仪的女子,且已说亲,断不敢背着她乱来!请娇娘见谅!”
“乱来?见谅?”娇娘斜躺在床上,手指尖把玩着发丝,媚眼看她,声音却有些冷淡,“官人既不齿奴家这等欢场女子,为何还要来这?”
纪子期忙解释道:“在下并没有看不起娇娘!在下是被一个兄弟骗来的,然后又出了点误会,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娇娘嘴角略带一丝嘲讽,眨眨眼,并不说话,似乎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哼,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她倒想看看眼前这人等会如何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