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鸣熬了几宿没睡,昨天在乌篷船他只眯了一会儿,前几天夜里赵无眠身体不适,他也未能合眼,所以今夜一沾枕头就睡沉了,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之后才猛然惊醒。
不止他一个,一条炕上的其他几人也相继被吵醒。
长鸣睁眼后双目清明,他霍然坐起身,望向一旁。习武之人大多可在黑暗中视物,他亦不例外,无需点灯,便看清了赵靑蕖不对劲的表情。
长鸣皱眉,不知他大半夜的不睡觉意欲何为,尚来不及出言询问,赵靑蕖一手抚上赵无眠冰冷的侧脸,语气中潜藏不易察觉的焦急:“无眠她好像病了。”
长鸣眸色骤变,挥开赵靑蕖的手,冷声道:“你别碰她。”
有人擦亮了引火奴,不耐地望过来,“大半夜的搞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要吵出去吵嘛。”
长鸣压低声音,忙不迭对那人道歉,又回身动作温柔地替赵无眠盖好薄衾。
赵靑蕖籍着火光看清了赵无眠的脸色——惨白一片,尤其是双唇,毫无血色。方才开窗时,他还以为是月光太淡,才将她照得比清醒时清冷。
赵靑蕖以为长鸣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得不直言:“她身子发寒,而且我叫不醒她……”
“你想多了。”长鸣打断赵靑蕖,“她只是睡着了。”
“可是她的气息……”
“睡吧。”长鸣不等赵靑蕖说完,当先躺下。
赵靑蕖愣住,终于发现长鸣的不对劲。他低头去看赵无眠的面色,又看向被吵醒坐起身的一干人,游移一晌,突然出声:“各位,能否帮在下请个郎中,在下行动不便,小弟今夜身子不适,不及时就医唯恐拖出大病。”
炕上几人听罢,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问道:“你那小弟怎么了?”
“手足厥逆,口噤不语……”
长鸣霍然坐起身,一边盯着赵靑蕖一边打断他,对那几人说:“各位,我小弟无事,只是夜里受了寒,无需请郎中。抱歉扰了各位清梦,趁着天不亮,各位再睡一阵吧。”
那几人被赵靑蕖和长鸣不一的口径整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无趣,更不想多管闲事,都从善如流地重新躺了回去,只有一看起来十几岁的干瘦少年还坐着,孤疑地朝这边打量。
方才就是这少年擦亮了引火奴,引火奴一灭,他又擦亮,视线在长鸣和赵靑蕖面上逡巡,提着公鸭嗓质问:“真的无事吗?怎么这么吵他都没醒?”
“他”是指赵无眠。
刚躺下去那几人虽没再起身,但都翻身过来奇怪地盯着长鸣看。
赵靑蕖直直坐着,想不明白长鸣为何要睁眼说瞎话,好像很忌惮被人发现赵无眠体生寒又睡不醒的病症。他想起今日清晨还在轻舟之时,当时他为阻止赵无眠去碰他的腿,擒住了她的手,那时候她的手心也是这样,毫无温度。
到底怎么回事?得知赵无眠发寒,长鸣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现在只是个废人,根本不可能带赵无眠去看郎中。赵无眠又是他什么人,长鸣都不管,他干嘛要顾她的死活。
短短几秒钟,赵靑蕖思绪万千,冲上脑子的热烫血液瞬间冷凝,他最后看了赵无眠一眼,慢慢躺倒在炕,听着长鸣避重就轻的解释,这次,他没有再试图反驳。
可那少年不好糊弄,他起了疑心,又是个见不得卑污的性子,当即便要下床来查看赵无眠的情况,口中道:“如果你小弟确有不适,我可以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