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悠然入局

寻道天行 覆小灭 4275 字 9个月前

身后远处的白绣、舞兰等几名女子皆不由一笑。

但来者却毫无笑意,墨言冷漠不语,余悠然挽手提起雪白的裙摆,跨出一步迈过小溪,走上溪涧中央的大石,在柏凌云先前的位置坐下。

温度骤降,霎时寒风习习。

待缓去片刻走路的劳累,余悠然才冰冷冷地把夏寻的话接过来:“如果你嫌棍打落水狗这话不好听,那我便换个落井下石吧。”

“呵…”

夏寻鄙夷轻笑:“这不都一样吗?”

“是一样。”

余悠然不否认:“所以,无论如何你今日都要割一块肉给我带走。”

“……”

话很直接,更有君临之势。

夏寻鄙夷色重,但没着急着接话。

他不着痕迹地将右手扰去后背。在余悠然视觉无法看见的背脊后,再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朝左右两个方向指了指。作为打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夏寻身后两百丈开外的雷猛、夏侯等人见状顿时会意。皆不着声色地朝着周遭人儿悄然使去眼色…

只是…

“别耍小心机,你们这一套对我无效。”

余悠然不知道从何处发现了夏寻的猫腻,直接道破。

夏寻不以为然地收回手掌,刮上鼻梁骨,淡淡笑道:“你说啥?我听不懂。不过有效没效,都得试过才知道。”在夏寻说话的同时,身后北人悄然散出数十人,遁入附近的山石暗处…

“出剑。”

“噌!”

“扑街!臭娘们你想干嘛?”

而就在夏寻话罢一瞬,余悠然一点废话没有直接冷冰冰地道一令。

寒光一闪,剑鸣声起,三尺银龙随令出鞘!

墨言也丝毫没有废话,直接拔剑便抵在夏寻的眉心一寸。

夏侯等人顿时大惊,再次骂来。

余悠然没理会,接着冷冰冰地说道:“你的人距此两百丈,我的剑离你只有一寸,你若想死大可继续施令。”

“咕噜…”

余悠然的疯狂,是从骨子里生的。

无论是夏寻身后的人儿,还在观局在溪边的柏凌云,又或者是夏寻本身以及其更远处的所有人,他们都丝毫没料到余悠然会说出剑就出剑,更丝毫不会怀疑她随时能再下一令夺命。而被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抵在眉心,夏寻说不怕那是假的。寒芒一瞬,早已经将他生生吓得全身汗毛悚立,鬓角间的虚汗不争气地冒出皮层。

可他仍故作镇定,生吞一口哽塞在喉咙里的涎水,地淡淡笑道:“我不信你会动手。”

“嗡…”

“我靠!”

夏寻话刚罢,无需余悠然喝令,墨言直接将银龙刺出一寸,剑锋即刻刺破夏寻眉心的皮肉紧贴着,一缕鲜血随之顺着剑口涌出,形成一道笔直的血线,划过鼻骨,划过嘴唇,凝聚在下巴,再滴落到青衫衣摆之上…

墨言冷道:“现在你信了吗?”

“……”

夏寻是重来没感受到过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

只有一丝,只要墨言把剑再刺入一丝,刺破额骨,夏寻便必死无疑。

夏寻的思绪瞬间被眼下这两女人的疯狂逼得一片空白,顷刻无话。

远处的夏侯急忙转身朝着墨闲怒斥道:“墨闲!你他娘的,是怎么管你家婆娘的!”

“滚开。”

“瞬!”

红马走日,黑卒再进一步。

红马打卒,侧卒打马。

石破天惊,玉碎再起烟花。

轻语淡然,气氛和谐,

像极了两位交心多年的老棋友,漫不经心,随意自由,边谈论着日常的琐碎事儿,边不时拨弄下棋盘。仿佛谁都真没将心思放在把至关重要的胜负之上。气氛之平淡,已然脱离常情的规矩,更与此间石崩地裂之场景,格格不入,甚至诡异。

柏凌云求杀不求胜,夏寻求自保不败。

棋局开启至今已过半刻有余,对弈两人却只落子十八步,而象棋盘上的棋子则已然剩不下半数。黑方仍有双车单豹单象单士及一枚过河重卒,形成全军围剿之势。红方就只剩下一匹马儿掉着双象单士在己方的地盘上苟延残喘,死守着帅。

棋局胜败已一目了然。

黑子离定局只剩数步之遥,但执子的人却打心底里纳闷得很。

一盘恶战对弈至此夏寻损兵三成人马有余,足有百人。这比他连日与皇族交战的损失总和还多出近半。如此重创也难怪后头的夏侯、雷猛嚷嚷骂个不停。毕竟,相对于天试各方势力,他们这一方人数本来就处于劣势,眼下还被人如此明坑一把,白白折损小半。这不火冒三丈才怪了。

若无意外,柏凌云今日恐怕得躺着离开了…

“将军。”

“嗡…”

夏寻执黑车直径压至红方底线,形成将军之势。

将军势成,方圆两百丈的幻象棋局为之颤抖一阵。

“虎落平阳不如狗,龙游浅水遭虾戏。”

等震动过后,夏寻续说道:“我总觉得,我对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

柏凌云神色寻常,执红士落下,挡在帅旁:“这不叫心慈手软,是你本性使然。你心无杀念,总讲究自己的底线和道理,谋再高也总免不得吃亏。我家公子杀你十数人,你说讨百倍奉还便是讨百倍奉还,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否则,昨夜一战你完全可以在卷帘出手之前将鱼木寨里的三千人焚成焦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局面做死。不过话说回来,我很佩服你的这份坚持。若非迫于形势,我真不想与你为敌。”

“再将军。”

“嗡…”

使黑豹居中,隔红象将军,大地再一震颤抖。

夏寻道:“别把话说那么暧昧,今日你虽没对我动刀。可也是狠狠咬了我一口。这梁子铁定是结下了的,待会下完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呵呵…”

扫一眼夏寻身后的北人们,柏凌云尴尬第笑一笑,同时落下红象解围:“梁子肯定是结下的,你这些兄弟该不会要把我点天灯吧?但自求多福的人可不只有我。我家公子虽谋略不如你,却极善用人与反醒。吃一鳖长一智,经此大败他必然能从中吸取教训,对你更加防范。日后再相遇,你便不会赢得那么轻松了。”

夏寻点点脑袋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柏凌云,淡淡说道:“那就咱们拭目以待。”话罢,夏寻执起右路黑豹居中,形成重豹将:“将军,你输了。”

“轰隆隆!”

一声巨响,天地颤抖。

一盘棋局,粗暴至极。

不多不少刚刚切合余悠然的预算,就是二十四步棋,黑子将死红帅。

方圆两百丈的幻象棋盘,随夏寻落子轰然大震。这一番震动比之先前数翻将军都来都得强猛,宛如大地都要随之被震裂开来。

一子死将,死将之下此局告终。

柏凌云输了。

“……”

落败,早已经是局起时便已经预料的事情,故柏凌云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他轻轻拿起放置于身旁的纸扇,缓缓打开轻摇,坦荡说道:“我输了,但我也赢了。”话说同时,他一手执起红马,“哒”的一声将前豹吃掉。

幻象棋局,遂巨石崩碎,幽光冲天。

败局之下他仍然不忘咬最后一口肉…

而与此同时,由蝾螈泽徐徐驶来的宝蓝轻车也抵达幻象棋盘之外。

稍稍回头看着坐在马车前的小道人,柏凌云轻摇纸扇淡淡续道:“接下来便该轮到我看戏了。”

话罢,柏凌云决然起身迈步跨过小溪,缓缓走到一旁。

就像是一头野狗,在狮子身上狠狠要下了一块血肉,然后识趣地闭上眼睛,安静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