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寻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说着,夏寻伸出一手,指着赌桌上的三个未曾揭晓的骰盅,再平静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在眼下赌局的基础上,我和你再赌一物。只要此局三盅任何一盅开大,我都算你赢。所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你的该有利益,你大可放心。”
“哦?”
“好大口气…”
“他哪来的如此倚仗?”
夏寻的口气,确实很大。
三盅开一盅开大,都算龙公子赢,这看起来根本就是嫌自己输得不够凄惨呀。此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所谓赌局根本就不是赌局。因为世上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赌局,存在一天之内连续开出上千回大,而且回回都是三个六的可能性。此番赌局,龙公子必然做了手脚。所以说,即便夏寻突然变脸,表现得从容淡定,胜券在握,但这也改变不了所有人对这个必败之局的看法。
龙公子也没改变,但冥冥之中他总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谨慎的个性促使他还是悄然询问去了身后一眼。三位白衣祭祀,依旧很万般肯定地点了点脑袋,表示绝对无失。龙公子不由皱眉更深,因为他已经能嗅到一丝危险,只是他却始终看不到这一丝危险的所在位置而已。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夏寻必然有些东西隐藏在暗处。
否则,一个赌徒不可能突然醒悟。
可不可能表现出如此坦然的状态…
“你想赌什么?”龙公子极其谨慎地问问。
“我想打你。”夏寻柔和地笑着,以至于一句充满戾气的话都被他说得相当和气。他补充续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想赌一巴掌,一点一巴掌。”
“你的筹码呢?”
“我的脸。”
“呵呵…”
龙公子谨慎地蔑笑起,道:“凭你这副皮囊,打你我还嫌脏手。你有资格和我赌么?”
“再加上我的命。”
“!!…”
就在龙公子质问起时,站在夏寻身后整下午都不曾言语的墨闲,忽然冷道起一声,尔后走前两步来到夏寻身侧,冷眼直视着龙公子:“岳阳七星首席大弟子,墨闲。加上我的命,可够资格和你赌?”
“呵呵…”
龙公子再是一笑,这次笑得稍微放肆:“一介武夫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有何价值?”
“那便再加上我的命!”
“北茫狮驼岭,雷猛!”
“还有我的,北茫阴山老祖首徒,袁沧海!”
“还有我,北茫恶狼山,岳震!”
“还有我,北茫坠龙领,詹卫!”
“北茫碧波潭…”
“北茫…”
“……”
剧变!
霎时间!
生生高喝,含怒而泄!
满腔怒火尽寄于一言之中!
计墨闲之后,站在夏寻身后的数十位北来猛士,毅然决然迈前数步,挺立在夏寻两边,相继咆哮般嘶吼出自家名号。顷刻之间,数十人抱团站一块,无需绽气芒,他们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杀伐气势便宛如一座巍峨大山,镇在大堂中央!
龙吟虎啸,气势逼人!
危险的气息瞬间涌泄,此时莫说是龙公子,即便是大堂上下的观客也能清晰感受得到。胆小者退后躲远,门外军士纷纷把刀,黄衣刀卫凝聚锋芒,气氛霎时凝聚成冰。而处身于赌局心腹,龙公子则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这股危机的压迫…
正因如此,他反而显得更谨慎。
眼眸显冷,傲然声道:“我乃九天皓月,一群草莽之辈,岂能与我相提并论?你们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是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白绣,你想干嘛!?”
“……”
静。
哗然而不敢有声。
心惊而不敢有诧。
在今日之前,谁都不会料到,大唐南北两条擎天商鳄,居然会有被人拿来当做赌注,摆上赌局的一天。小小一方貔貅镶金长桌,此刻所以承载的财富足以堪称人间无上。即便前后再数千百年,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如此惊世是赌局。
沉重的气息宛如泰山压顶。
压得所有人的心跳都快止于此刻。
大堂上下,众人手心捏汗而不自知。大堂顶层,精致的小厢房内,着黄衫的中年男子缓缓打开眼眸,余光瞟向堂下人群之中那正在悄然移动的数十道魁梧人影,还有那痞子嘴角的笑。
“鬼谋之术,果然可怕。”
“确实很可怕。”
“……”
醉仙楼外,肃杀瑟瑟。
旗令摇摆,数万铁骑无声无息地遂令压入留仙大道,挺枪执剑,弓弦紧绷,铁马踩蹄蓄千斤之力,牢牢封锁去大道上下,各处出入关口。信鸟高飞,数骑快马急奔,皆以最快的速度把发生在醉仙楼内的事情,传散八方…
人间豪赌,震惊人间!
楼外不远,阳春面馆。
“这绝对是人间第一赌局。”
“这夏寻确实厉害,居然有这么大能量,把黄金两家摆上赌桌。他即便死,也足以千古留名,是死而无憾啦。”
“哎,人傻钱多。我若有如此能量何须去赌呀?”
“他输红眼了,况且那又不是他的钱。”
“北面那位一生英明,不想被这孙子一朝毁尽,真是家门不幸啊…”
“呵呵,刚刚还有人说,他立于不败之地,这下可就打脸咯。那谁来着,仙行的小师叔是吧?哈哈…”
“此人也是不过如此,浪得虚名。”
“是呀,刚我还为此深思许久,谁料到只是一派胡言。”
“罢了,徒有虚名不足以道哉。”
“……”
消息传开,面馆周遭纷纷碎语。
好些有来头的修者,朝向面馆角落里的两位女子,投去了许多不以为然的目光,更甚至还略带鄙夷。只是他们忌惮守在道上的六百纯阳银剑,故也说得含沙射影,不敢直言其名。
而面馆内。
此时则多了几人。
是五位老人,四老头和一老妪。
他们不知是何时来到这家面馆的,而今正正坐在余悠然和墨言的邻桌,认认真真地扒着汤面,吃得仔仔细细。左右两桌相隔,不过四尺,但他们之间却始终没有任何交集,恍如互不相识…
待门外传来醉仙楼信报,好事者嚷嚷去片刻后,余悠然安安静静地把精致瓷碟上最后一颗水晶饺子吃到嘴里。咀嚼细咽再喝半杯清水,尔后重新白纱掀下遮起脸面,缓缓站起身来。
“走吧。”
“去哪?”
“回翰林。”
“……”
墨言不解,转眼冷冷看去把守在醉仙楼外的铁甲兵士:“可那里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
“那为何不再等等?”
“君入已瓮,再无悬念。”
“久等无畏,浪费时间。”
……
冷冰冰的言语,不带一丝感彩,如尸体僵冷。和说罢,余悠然没给墨言再次问话的机会,冷冷地抬起脚步,直径走出面馆,走上云河九曲轻车。
墨言虽不明所以,只是余悠然已走,她有话也没法再开口。遂之站起身来,两手抱拳,清冷地朝着邻桌的五位老人微微行下一礼。接着便默不作声跟着前者后脚也离开了面馆,走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