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会有危险!而且,要再像大年夜那般,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没人帮你,你可怎办呀?”
芍药说得委屈,且理直气壮。
老人家听着了,直接一拍额头,闭上眼睛,懒得再看这破事了。此间的气氛,也随着两人之间的争执与讨价还价,变得随和了许多。或许是老人和芍药都看出夏寻的决心了吧,强扭的瓜不甜,甜的瓜再强扭,那就得烂了…
“真没危险的咯…”
夏寻刮刮鼻梁,尴尬地说道:“若真有人欺负我,夏侯和墨闲会帮我揍他们的。况且国考就几日,我完事了便回来,出不了大事的。”
似乎觉得夏寻说得有点道理,芍药没纠缠这个问题。眼睛飘着竹地板,气嘟嘟地说道:“你要去了不回来,或跟别人跑了,我怎办?”
“咳咳…咳咳…”
有些不要脸…
芍药说罢,老人大咳不止。那是给芍药这小姑娘家的起脾气,给气的。
不过也难怪,芍药这话说得确实是少了那么份,少女该有的矜持。但却在情理当中,就像刀师傅曾经说的,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没有人敢打包票,把这男女私事说得肯定。当然咯,芍药这话,其实同时也在说明着,她那少女的心思,是多么看重心中那一抹情窦花开事儿了。
夏寻被问得有些小小的羞涩,一道暖暖的笑意随之从他脸上绽开。
接着,他缓缓伸手入怀,认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和他身上的青衫几乎一个颜色的玉佩。
“嗯?”
“……”
玉佩油润透彻,似有流光在其中晃动。左右两旁分别雕刻着一龙一凤,极其细腻,呈龙凤舞阳之势。而龙凤环抱之中,则是一块淡蓝色的宝石。无需有光亮映衬,这宝石便自主散发出幽幽蓝光。一眼看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块玉佩绝对凡间俗物。至于价值几何,那暂且就无法估量了。
当夏寻拿出玉佩一刻,闭目的老人,微微被惊起了一丝眼皮,绽出了两道幽幽精光,似惊讶,也似无奈,更似有一丝丝小小的感动,让人一时难以看得明白。
接着,夏寻小心地把玉佩捧在手上,走出两步,来到老人跟前便恭敬跪下了。双手过头高举着玉佩,恭声说道:“小子自知,今日理亏。但恳请智爷爷宽恕一些时日,待春末夏初,京都归来,小子定然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此乃我夏家祖传,长子玉佩,今日小子愿以此为定亲信物,恳求智爷爷应允。”
说完,夏寻微微抬头,瞟着脸蛋子已经开始长出花儿的芍药,使去一个眼色。而芍药立马就会过意来了,赶紧迈开碎步子来到夏寻身旁,同样朝着老人就跪了下去。
“恳请先生应允。”
“……”
老眼微微睁开几分。
这一下子,老人家算是彻底没辙了。好话废话,心酸话。明谋暗算,攻心计。能使的招儿,他今日几乎都给用尽了。就连问天山传承,他都压在了这亲事上说去一遍。结果眼前这对苦命小鸳鸯,依旧还是那个样,根本就不把他的苦肉计当回事。绕着个圈子,倒回来给他上来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这儿女情太长,还是说那位大谋者,谋太高好。
“哎,…”
“老隐下得一步好棋啊。连这玉佩都给你带来了…”
老眼睁开,老人似乎是被这块玉佩给动摇了先前的决念。
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是一只斗败了的鸡公一般,身上那股厉色顷刻退去,化作一份柔色。他拿起茶几上的清茶,翻开茶盖,一口徐徐喝尽。而后,站起了身子,轻轻地抚摸一把两人的脑袋。
“你们的路是你们自己选的,那就好好走吧…”
“局能乱天地,暂时还乱不了我的心。但,你要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保重好自己。你那遮天解不了,也就别去搭理了。人在其位,才谋其事,你现在还不在那个层次,很多事情你即便撞个头破血流,其实也是枉然的。哎…”
话语坦荡,只是有那么一些萧瑟。说完这段话后,老人便收回手掌,挽在身后。缓缓迈步往内院走去了…
“今天是好日子啊,把玉佩给芍药带上后,便让下面的人开饭吧。”
“还有,可给你那叔说清楚了!这是订亲,不是成亲!”
“……”
幽幽语话,内院传来。
悠悠回荡,竹屋厅堂。
……
!--章节内容开始--“守寡?”
“……”
似懂非懂,懂去几分,有些意外。
其实老人家说的话,很简单。重点就在“守寡”这两字上。
媒约之言,明媒正娶。最起码的就是祭天烧香,入祠堂拜先人,在家谱上留下个名字,以便证明自己就是男方家的人了。即便哪天死了,那也得是男方家的鬼,在祠堂里还会有个牌位。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名分。而,万一自己丈夫早死,那这过门的妻子,可就得从此守寡了。若守不住这寡,做出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来,那可以会被人给抓去浸猪笼的!这叫做,本分。
但,纳妾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妾非妻,做的是填房。进不得祠堂,拜不得男方家的列祖列宗,烧不了高香。便也就没有,那所谓的族谱留名的名分了。而妾与妻最大的区别,除了没这名分以外,便是无需守那本分了。生是男方人,死非男方鬼。丈夫去了以后,妾也不用去做那守寡的苦事。拍拍屁股,收拾好包袱就能卷被子走人。
所以说,老人这句意味深远的话语里,其实说的就只有一个事情。那便是,老人家真的很不看好,夏寻未来的生死…
“对守寡…”
“不然,你以为,凭你先生我和他爷爷一辈子的交情,他真敢不给你一个正室的名分吗?”
“哼!”
“啪!”
没等芍药有话,老人大力一拍,哼一声,话风急转,再怒道:“他不是不肯给,而是不敢给!他怕给了你这名分,没几天这小子就挂,没脸见我,也毁了你这辈子!你懂吗?”
“……”
青衫拂袖,两手抱拳,夏寻的神色稍有俊冷。
他不怀疑老人这份担忧,因为他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就是做好的证明了。
青衫,是今日和夏渊一起由北而来的,来自他爷爷的身上。这件衣服的名声很大,甚至是比七星的七星,问天的问天,以及京都翰林院的扇子,还要响亮上许多。而它真正的用途,从来都少有人知。但这件衣服所承载的意义,却是天下皆知。因为,这是江南夏氏的第一镇族重宝,唯历代夏氏族长可穿,名“命葬”。在数十年前,这件青衫和金銮殿上的龙袍,其实没太大的区别。民见者皆匍匐,官见者皆叩首,祭天台上与天子同高…
它,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而今日,它却穿在了夏寻身上,那此中的意义,就真的很可能像老人所推断的那样了。就连那位谋比天高的大谋者,也无法为他的宝贝孙子,谋一个一生平安。
“你别去京都了。”
语气肯定,不留推脱意。
芍药虽然不懂得那件青衫的含义,但老人话说得明了。即使她再云里雾里,也都能晓得个七七八八。所以,没让夏寻狡辩,她便先一步开口。
“……”
夏寻没有里立刻回答芍药的问话。
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太师椅上的老人家,先前说看那么多的铺垫,似乎就是为了让芍药,对他说出现在这一句话来!
“不去,挺好。”
果不其然…
芍药说罢,夏寻无话。老人自个拧起茶壶为空杯满上茶水,便缓缓说道:“你只要不上这趟京,也不再去理会你身上那道遮天。带着我这乖徒儿,远走高飞,又或留在这山里头,生些小娃娃陪我这糟老头子,安安静静过完这辈子。那无论是妻是妾,其实都无所谓了。我也都会认了这门亲事…”
双管齐下!
威逼完了,利诱就来了。
但,在这利诱当中,夏寻还听出了另外一些端倪。
青衫抖抖,他小心地问道:“您,知道我遮天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老手由茶罐子里头,拿出一小撮茶叶,铺在茶杯上。
细腻的茶香,逐渐被清水抛开,化作淡淡花香四散…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那玩意,你爷爷不告诉你,自有他的缘由。连他都不能说的东西,我又怎么会给你说?说了也只会把你给害了而已。莫提莫提,不提也罢。”
夏寻脸色一下沉重:“那您就是知道了。”
清茶泡开,老人盖上盖子,而后把茶杯推向茶几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