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落尽,剑停,止退。
夏寻双眼微微泛起血丝,死死看着前面五人。右手紧紧捂着左肩,右肩至下肋是一道露骨的剑伤,捂不住的鲜血从指间溢出,一身破碎的青衫被染得半红。碎裂的衣衫内露出许多翻肉的伤口,滚滚鲜血滴落,地上积雪化成鲜红,短短数息他已然重伤。
停住的五把铁剑,麻衣破碎,都露出几道铜钱刮破的血口,居中一人也死死盯着夏寻,他用手缓缓抚摸被铜板划出一道深沟的脸颊,脸颊的鲜血随着手掌滴落地上,也溅出几滩鲜红。
刚停的剑!又动了!
“啊!!!!”这把受伤的铁剑,暴怒一吼,周身积雪刹那爆开。剑芒大盛的铁剑被狠狠甩起,一道巨大的气芒由剑暴出,气芒所过风雪全化,黄土崩裂,泥石乱溅,再冲夏寻。
夏寻没动,是伤太重,动不了。也是剑太快,来不及动。
很近了,剑气所带来的狂风让虚弱的夏寻有点站不住脚…
更近了,身上的伤口被狂风吹得几欲撕裂…
“蓬…”
剑气炸开…
四周积雪被气浪带入高空,青竹积雪被尽数震落,白雪夹着血红飘扬,夏寻周围的泥土被剑气砸压深陷、碎裂。
但,夏寻还是站在那里,捂着伤口的右手依旧渗血。只不过,此刻夏寻的身前多了一个人…
周遭的惨烈貌似挡不住这人身上的狂傲。他没有武器,却像一把重剑插在那里。
不远处,那把被夏寻刮破脸颊的铁剑,愤怒地举剑看着那人。怒吼道:
“别忘了你也是问天弟子!”
“给我起开”那人咬着牙齿狠狠说道。
“别逼我”
“给我起开”那人的牙齿被咬的咯吱作响
一阵大风刮过众人,视线被雪花隐隐挡住。
“上!!”
一声怒喝,五剑再次齐出。五道暴烈的剑气突然迸发,如五支神箭离弦激射!!直射夏寻而去。
在此同时,那人拳头后伸蓄势,双眼通红,全身爆发出恐怖血气,周身五丈瞬间幻化成人间炼狱,一个手持重剑的凶神投影出现在其身后。
他大喝一声“给我起开!”拳头随声打出,身后凶神也高举重剑,随着拳头凌空虚斩。天地灵气疯狂向凶神涌去,狂风暴雪剧烈向拳头聚合,恐怖的拳头带起一道十数丈积雪,夹狂风暴雷,如雪崩,如巨浪直接拍向射来的五剑。
面对铺天盖地的巨浪,五剑就如浪中孤舟,渺小至极。
“哗…哗…”
孤舟撞向巨浪,巨浪没被击出半点水花。而是巨浪直接吞噬了五只孤舟带着他们继续往前奔涌。
“嘣…”
最终滔天巨浪撞向远处山脚,发出滔天巨响,雪花被拍散,巨大的泥石被击碎,参天的老竹全数拦腰折断,铁剑的碎片洒落一地。漫天冰雪纷飞…
五人无力蹲跪在雪中颤抖,身上血水不断涌出…
“给我起开!!!”又是一声咬牙大吼
那把被刮破脸颊的铁剑艰难从地上爬起,右手无力下垂,内骨已断。
“罗诀!!你个疯子!!”一声不甘的怒骂,没有冲冠。
他们不敢,因为刚刚一拳,已经让他们清楚地看到自己和罗诀的差距,在这之前他们太低估罗诀,也高估了自己。虽同是御神境,但刚刚若不是他们选择剑毁人留,估计他们此刻连话都不能说了。
没有继续多言,五人艰难地互相搀扶起身,蹒跚走远。只留下一地无主剑碎。
凶神淡化,炼狱消去,收拳,并未回头。
罗诀似乎永远咬着牙,但丝毫不影响他那狂傲的神态。
“不怕死?”
“怕”
“没杀气?”
“有”
“那为何不怕?”
“你欠我个人情,我记得”
“…”
看得出罗诀很讨厌夏寻,夏寻有一次让他无言以对,拳头又一次被他握得作响。无法压抑的愤怒气息,让雪花都不敢靠得太近。
接下来…
夏寻走了,他不得不走,在周遭竹林深处还有数道杀意浓郁的人影,他们那是忌惮身前的罗诀而久久未现。而现在,罗诀欠他的人情已还,便不会再为他出手,所以他必须走。
罗诀看着离去的身影,咬牙说道:“李儒散了”
夏寻没回头,没停留,反而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楚,加速跑往马房。
“御…”
一声马啸,一匹枣红小马,驼着一个血人迎着风雪向东狂奔。鲜红的血液,从马上不停洒落,落在苍白的雪地里,异常渗人。
李大儒死了!
他知道,那五把铁剑和藏在林中的人影都是问天弟子…
在那位阁主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就知道外面风雪很大…
从刚刚走出经楼时众人看他的眼神,他就清楚今日回城东的路不好走……
他也推算到,那位被他问破道心的大儒,恐怕修途已尽。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位大儒居然会在这个问题上迷失本心而导致神识溃散!
既然李儒散了,那今日在风雪中等候他的那些人影就应该不仅仅是问天弟子,而是那位李大儒的亲传门生,和他已经有了弑师之仇的死敌…
既然是死敌,那便不会仅仅想着留下他的一瓢鲜血又或一只断臂,而是要留下他的人头,超度亡魂!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让夏寻有些出乎意料和不解…
罗诀站在小马离去的路上,转身看着那条被冰雪覆盖的山道,方圆三丈皆成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