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六章 分忧

寒门状元 天子 5215 字 2024-05-18

现在沈溪的计划,是要将李频收归己用,但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于那些个边军将官非常势力,谁在朝中掌权听谁的。

虽然沈溪在边军中声望很高,而且现在还是兵部尚书,但因刘瑾把持朝政,在刘瑾和沈溪间做抉择,对于边军的官员来说还是更偏向刘瑾。

沈溪管着兵部,但刘瑾负责的却是整个朝廷。

就在云柳来见沈溪当晚,张文冕派回来的信使也到了刘瑾面前。

信使将张文冕的信,还有口头一些交待都转达给刘瑾知晓,除了刘瑾外,只有孙聪旁听。

将事情奏报完毕,刘瑾一摆手,信使恭敬告退。

刘瑾让孙聪从屏风后出来,孙聪一脸谨慎,显然正在思量张文冕派人带回来的话。

刘瑾打量孙聪,问道:“炎光到居庸关时,居然碰上姓沈的小子派去的人,你觉得是否应杀人灭口?”

孙聪摇头:“这么做无太大意义,那人不过是沈尚书派出的使者,如今最关键的是隆庆卫指挥使李频的态度,若李频站在公公这边,就算沈尚书派人前往也只能徒劳无功。”

刘瑾冷笑不已:“幸亏炎光机警,若非他发觉沈溪那小子派人去宣府,咱家还不知他竟想收拢李频……”

“李频跟沈溪颇有渊源,若反水鼎证宣大总督府虚报军功,那咱家之前的安排都将付诸东流!说不定姓沈的小子还会趁热打铁,用李频的话来攻击咱家,让陛下降罪!”

孙聪看着刘瑾,问道:“以公公之意,到底是除掉沈尚书派去的使者,还是隆庆卫指挥使?”

刘瑾迟疑半晌,没有回答。

就算什么都没说,孙聪大概也知道刘瑾心中所想。

刘瑾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既然沈溪的使节和李频都做出对刘瑾不利的事情,两个人都不会为刘瑾所容。

孙聪干脆分析利弊:“如今前方闹出任何状况都非良策,若公公怕李指挥使反水,不如在这次请功中压低其功劳,说他未亲自前去战场,只是听从兵部调遣派出部分人马,这样的功劳不值一提,再将宣府地方将官大肆表彰,如此一来,就算将来李指挥使背叛公公,到了陛下面前,他的话也无丝毫可采信之处。”

刘瑾满脸恼火之色:“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将李频彻底推到姓沈的那边?”

孙聪叹道:“公公,九边自成一体,在边关将士心目中,兵部终归还是直属衙门,而沈尚书之前几年立下的军功,更是让满大明的将士皆叹服不已,只要公公能打击沈尚书的威望,或者说公公可以驾驭兵部,定能让边军上下屈服。”

“你是想让咱家杀了沈溪还是去陛下面前告状?”刘瑾瞅着孙聪问道。

孙聪摇头:“公公,您若是想针对沈大人,怕不那么容易……如今沈尚书不但得到陛下信任,更牢牢掌控兵部,自他调遣地方兵马戍卫京城后,手上还拥有了兵权……公公为何不从已致仕的兵部尚书身上入手?”

刘瑾稍微一怔,随即想到一个人,这个人虽跟他无正面冲突,却参与刘健集团倒阉党的行动,也是让他非常嫉恨的几个人之一,正是前兵部尚书刘大夏。

刘瑾问道:“你是说刘时雍?”

孙聪点头:“论声望,刘尚书在边军中的声望不下于沈尚书,但如今他已致仕,还是因跟陛下貌合神离被迫致仕,若公公找到此人罪证,将其下狱,必然会对那些个将官产生震慑,那时那些人才会完全投靠公公,而不敢归附沈尚书门下!”

刘瑾笑着赞叹:“好,这主意甚好,咱家之前便看刘时雍不顺眼,要不是他识相早一步请辞回乡,咱家早就想将其问罪……要找他的罪过何难?之前咱家调查九边弊政,很多事情都是在他担任兵部尚书时发生,只要让人一口咬定事情跟他有关,就算浑身长满嘴他也说不清楚。”

“咱家本以为你一直偏向文官,未料你出的计谋,竟如此狠辣,不愧是咱家的好妹夫!”

面对刘瑾如此称赞,孙聪羞愧地低下头:“为公公谋事,替公公分忧,乃在下职责。”

“好,好。”

刘瑾满意点头,“既然你为咱家尽心竭力,咱家也不会亏待你,之前有人送了咱家几处宅院,你可选择其中一处入住……”

孙聪跟刘瑾有姻亲关系,就算再为文官着想,也大不过亲情。

刘瑾道:“姓沈的小子派人去宣府,说明他早有计划,之前他在陛下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是为了给咱家使绊,这次就算没有办法除掉他,也绝对不能让他有好日子过……对了,他不是从地方征调兵马卫戍京师吗?找一些人前去营地捣乱,再找言官弹劾,就算姓沈的不被定罪,也要让他喝一壶。”

“是,公公。”孙聪行礼领命。

刘瑾再次派人前往宣府,有可能会让张文冕改变原先杀良冒功的计划……沈溪无法做到料事如神,对于刘瑾的安排,只能推断。

刘瑾没有上奏朱厚照调查结果前,沈溪这边很难做出应变。

这几天时间,沈溪安心处置军事学堂的事情,家里、兵部、军事学堂和惠娘处四边走,反正皇帝不会举行朝会,朝政基本掌握在刘瑾手中,只有兵部事务才由他一把抓。沈溪一直在等前方传来最新情况,尤其需要确定李频的态度。

“李频若愿意回头,倒是可以捞他一把,否则恩断情绝,休怪我出狠手!”

虚报战功一事,沈溪相信跟李频关系不大,但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跟他料想的一样,李频之前投奔刘瑾,没有按照刘瑾的安排刺杀他,让他觉得这个人还可挽救。但李频这样的武将,不上不下,地位极为尴尬,屈从于当权者的淫威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或许谁有权力李频就会倒向谁,现如今孙秀成等官员已因刘宇的关系,成为刘瑾的拥趸,这对沈溪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惠娘回京,沈溪的生活发生一定改变,至少没有再保持以前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人生增添了几些惊喜和期待。

惠娘回到京城的最初几日,沈溪几乎每天都在惠娘处留宿,这让惠娘感到一丝不安。

“……老爷位高权重,朝中大事还需要您主持,不该贪恋温柔乡,在妾身这里停留太久……”

沈溪发现,此番重逢惠娘性格似乎又发生少许变化,显得更恬淡平和,甚至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出尘味道。

这跟惠娘信佛有关。

惠娘遭逢人生大起大落,开始吃斋念佛,平时将更多精力放在参禅和打坐上,说话有了一种超然物外的境界。

一方面沈溪觉得惠娘此举是往良性方向发展,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惠娘因为信仰而变得魔障,当一个人对一件事完全沉沦其中,很可能会产生一些不良后果。

沈溪道:“朝廷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发生,家里也是平平安安,我对你牵肠挂肚日久,好不容易团聚,自然要抽出时间多陪陪你……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咱们总该珍惜现在相聚的时光。”

惠娘不觉得如何,李衿却很高兴:“老爷很重视姐姐呢。”

惠娘白了李衿一眼,李衿则是莞尔一笑,此时李衿正在缝制小孩子的衣服,却是为沈泓所准备。

这会儿沈泓正在丫鬟相伴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虽然只有三岁多,但沈泓显得很有活力,只是因为长期缺少父爱和母爱,有些怕生,对于陌生人,尤其是沈溪,一时间不那么亲近。

惠娘心平气和地道:“老爷之前不是说,现在您手上最棘手之事,便是处置军务吗?地方官员虚报战功,这件事老爷可有解决?”

沈溪微笑着摇头:“陛下派了刘瑾……也就是阉党魁首彻查这件事,暂且兵部无法插手,等轮到兵部来管的话,至少要十天半月后……这也就意味着,我现在清闲得很。”

李衿显得很好奇:“老爷,朝中阉党势力很大吗?为何现在外面都盛传,当今天子是坐皇帝,刘瑾是立皇帝?”

沈溪道:“陛下登基后,基本不问朝事,朝廷大权刚开始由内阁掌控,但宦官借助皇帝与文官集团的矛盾,待内阁首辅刘健和次辅李东阳等人失势致仕后,刘瑾上位掌司礼监,逐步将内阁与六部大权集于一身,阉党也就顺势而起。”

“现在刘瑾在朝地位日隆,我这个兵部尚书……乃是当初吏部许尚书等人调回京城来跟刘瑾相斗的一杆枪,好在我向陛下争取到一定权益,才没有被其逼入绝境!”

李衿咋舌:“连太监都有这么大的权势,这大明朝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惠娘埋怨道:“这些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江山始终是陛下所有,自古邪不胜正,那些作恶的太监倒台是迟早的事情。”

沈溪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我们一起吃饭,晚些时候我准备回兵部一趟,有点事情亟待处置……”

惠娘这才知道原来沈溪晚上要走,赶紧放下手中的绣活,站起身来:“衿儿,还等什么,快让下人准备生火做饭,老爷早些吃完好出门,别耽误正事。”

沈溪揽着惠娘的纤腰,笑着安慰:“不用那么着急,明说无妨,其实今晚有传递前线消息的人回京城,我想知道宣府那边确切的情况,以便早些做出应对,本来我还准备好好陪你们的……”

惠娘显得很体谅:“老爷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因家中琐事耽搁,一切以大事为重。”

任何时候,惠娘总会说一些得体的话,显得大公无私,这让沈溪觉得两人间始终有一丝隔阂。

之前沈溪曾想改变惠娘这种心态,但很困难,两个人在一起时就已注定,惠娘有很多事情始终放不下,不是沈溪说几句话就能改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