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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站在古庙门口的五竹,低着头,手掌不知何时,再次放到了腰畔的铁钎柄上,然而,此时的皇帝已经命在旦夕,他依然没有出手。
便在这一秒的最后那段细微时光里,叶流云古拙的面容上忽然闪现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出现在这样的时刻,显得格外的怪异。
如流云般的双手,忽然间被山顶的风吹拂走了一部分,卷了起来,直扑四顾剑的面门!
流云未至,笠帽已然远远飞走,强风扑面,直喷四顾剑的五官!
既然挡不住这一剑,那为何要挡?叶流云选择了撤去一只手,散开一片云,去笼四顾剑的面门,这是低级武者也最擅长的围魏救赵,但此刻在这位大宗师的手中施展出来,竟显得那样的浑洒自如,去留随心。
正是天边一朵云,循着暴戾冲天的剑意,轻柔而快速地飘到了四顾剑的面门之上。
如果四顾剑不理这一记散手,长剑贯入叶流云腹中,以剑上蕴着的剑意杀气,瞬间便能将叶流云的五脏绞成碎片,即便叶流云侥幸活了下来,也再没有任何战力。
如果他要避开这一记散手,心念一动,全数涌入剑中的精神气魄,自然要出现一个缺口,一记并不完美徒有暴戾之气的剑术,如何能够刺大宗师于剑下?
叶流云在这一刻的选择很有智慧,甚至可以说很美妙,他知道自己的一记流云,根本无法重伤四顾剑,但却逼着四顾剑在这奇短的时间内做一个选择。
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四顾剑的重伤,因为他能清晰察觉到,四顾剑已经抢先晋入了一种绝杀的境界里,然而山顶还有五竹,还有姚太监,还有众人。
叶流云可以死,四顾剑却不能重伤,因为一个重伤后的四顾剑,不能确保自己能杀死庆国的皇帝,而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四顾剑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那一记流云拂去,便等着四顾剑变剑。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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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顾剑没有变剑,他的瞳中依然闪耀着狂野的气息,整个人的黑色头发顺着山风狂舞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执剑的神魔,气息慑人,长剑依旧一往无前地向着叶流云压制过去。
而他的左手却空空一握,斜斜指向了左前方,根本没有去管扑面而来的那团流云。
世间的剑术有万千种,但握剑的手法却只有一种,四顾剑的左手此时便是一个最标准的握剑姿式——拇指与四指间圆成虚空,空无一物,却骤然间有了一抹极微弱的剑意,从虚无中透了出来!
虽然微弱,但如果要杀死左手空剑所向的那抹明黄身影,却是异常轻松。
叶流云攻四顾剑不得不救,而四顾剑……虚握剑柄,以剑意破空,反攻叶流云之不得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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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难写,很难写,如四顾剑一般狂嚎……)
如果时间是一座可以精确计算,随意控制前后行进方向的钟,那么请让我们跟随穿越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大东山的时空,去看那一袭被淋湿的黄袍,那看那一柄烈剑,去看剑锋所向的中年人,去看无数人,在雨中。
静止,然后秒针轻轻挣扎,弹动了一下,越过了第一个格子。
随着四顾剑的一并指,那柄一直悬浮在空中地长剑,倏地一声飞了出去,绕着他地身体画了一个半圆,直刺庆帝地后背!
此时,叶流云已经来到了庆帝的身边,平直伸出他那双如金石一般的洁白双手。
剑已经刺破了空气,撕裂了大东山上或许有或许没有的浓厚元气,下一秒钟便似乎要刺入皇帝的后背。然而那一双洁白的甚至有些稚嫩的手,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轻轻向着那柄剑按了上去。
——大东山上宗师围杀庆帝之局,在这一刻终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叶流云出手,向着那把剑而不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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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接触到这把杀剑的,是叶流云的袖子,麻布织成的广袖,在这一刹那变得极其柔软,就像是无雨东山山腰间时常飘浮着的云朵,柔柔地层层裹叠在那把急速飞来的剑上。
云丝寸断,麻袖碎成蝴蝶在大东山顶上飞舞,而那把剑,却在这样温柔的厮缠中消耗了精魄,身上所携的寒意杀意,倏然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把破铜烂铁,黯淡无光,十分卑微。
这把剑势来的太凶太厉,以至于叶流云在念出一偈之后,不得不出护住陛下安危,然则当他显示了自己的真实立场,却无法寻到最关键的那一点进行伏击,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叶流云白须被雨水打湿,而双眼却是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没有因为剑身的黯淡而产生丝毫的轻视,更没有因为自己被迫提前出手,而不能伏杀四顾剑,有些许的不安。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这把剑,握着这把剑,似乎这把普通的剑身里,蕴藏着无数的鬼神,下一刻便会跑出来,将山顶上所有的人吞噬干净。
那双稳定如玉的手抱了一个虚圆,虎口相对化作一个圆环,而那柄哑然无光的天剑,就在这半空之中颓然凌空静止着。
他是大宗师,所以他才知道,四顾剑的剑意全数蕴在这一剑中,若自己此时再不出手,剑身便会全数刺入陛下的身体。
他于四海游走若干年,为的便是这一刻,然则,却被迫提前动了。四顾剑不是真的白痴,正如事后长公主所料想的那般,他与苦荷虽然没有想到叶流云会站在庆帝一方,但是这二位北齐东夷的大宗师,对于庆国人的阴险狡诈,有着最深刻的认识,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
那个戴着笠帽的矮小身体里,其实蕴藏着与历史名声截然不同的大宗师智慧,他只用了这一柄身外之剑,便破了庆帝的局,逼出了大东山上真正的杀着——叶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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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叶流云像一轮明日般护在庆帝身前,双手抱圆,强行镇住凄厉一剑时,四顾剑的身体抖了起来,身上的麻衣就像是被电流袭过一般剧烈震动着,此时他的剑已凌空飞去,停驻在叶流云那双稳定的手掌之间,而随着他身体的震动,一股惊天的剑意,荡荡然刺透了他身上所穿的麻衣,直冲天际。
受此剑意感召,叶流云双手所控的那柄剑,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在空中嗡嗡作响,重放光彩。
此时大东山上的雨还在哗哗下着,只是在这样的片断时光中,雨滴似乎在用一种奇慢的速度,细腻地感知着大地的吸引力,不再成丝成倾盆之势,而像是一粒一粒晶莹透明的珍珠。
就在重重珍珠玉帘之后,穿着麻衣的矮子以身为剑!势破天地,就这样须臾横纵十余丈,像一道电般杀到了叶流云的身前,伸手一摁,摁住了自己佩在身边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的那把普通剑枝!
四顾剑的手掌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剑,剑上芒尖狂吐,如银蛇乱舞,气势逼人。
而就在层层雨帘像静止般被麻衣四顾剑生生撞破之时,叶流云的眼瞳里骤然间大放光芒,有如流云裹日,生生吸取了太阳中的能量,闷哼一声,拱成圆环无极的双掌,向内一合!
啪的一声脆响,空无一物的空气却像是坚硬的金属,片刻后被这双洁白的手生生压碎,合在了剑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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