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范建的剑

庆余年 猫腻 6193 字 9个月前

在这个计划当中,户部调动的数目虽然大,但真正花出去的却极少,绝大部分的份额,在江南走了一圈,早已经回到了户部,所以范建根本不担心太子和吏部尚书那些人能真正查出来什么。

另外范建刻意漏了一些去了河工衙门。

皇帝想让一位并没有什么太大漏洞的大臣辞官,只需要造出声势,再通过某些人进行巧妙的暗示,那位大臣就必须辞官。

奸如前相林若甫,也是倒在了这种安排之中。

范建如今不想接受陛下的安排,也不想这么早就回澹州养老,所以他放着户部让人去查,只有把水弄浑了,才能越发地体现自己的清。

同时,要通过郑拓的嘴巴,再刺刺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只有那个男人相信范建是忠的,是傻的,是蠢的,却又是不可或缺的,范建……才能继续在这个黑暗重重的京都傲立着,在一旁用慈父的目光看着范闲的成长。

“都控制住了吧?”范建端详了一眼信纸,信是寄给远在江南的儿子的,这才开口说道。

一位黑衣人站在他的面前,深深一礼,说道:“郑拓和袁伯安一样,都无子无女,估计都是监察院的人。”

范建皱着眉头说道:“袁伯安真是监察院的人?难怪我那亲家倒的如此之快。”

黑衣人沉声说道:“但郑拓有个侄子,据属下调查……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他怕宫里拿这个儿子要胁他,所以一直不敢认。”

范建眉头一挑,微笑说道:“很好,我们可以要胁他了。”

黑衣人沉默着一点头,双手平放在身侧,只见此人的右手虎口往下是一道极长的老茧,如果是范闲看见这个细节,一定能够联想到高达那些虎卫们因为长年握着长刀柄而形成的茧痕。

范建望着黑衣人说道:“跟着我,确实没有太多事情做,这些年来你也闲的慌了,不要怨我。”

黑衣人笑了起来,诚恳说道:“十一年前,属下防御不力,让太后身边的宫女被疯徒所杀,已是必死之人,全亏大人念着旧情,暗中救了下来。如果不是大人救命之恩,这些年来,只怕属下早在黄土下面闲的数蛆玩。”

范建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就是这种佻脱性子,一点儿都不像虎卫,也难怪陛下当年最不喜欢你。”

然后他说道:“盯着郑拓,必要时,把他儿子的右手送到他的房里。”

……

……

(前几天一直在病,昨天搭早班飞机,所以五点就离家出走,至机场,上飞机,飞机飞了许久,然后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宜昌大雪,不能降落。”所以飞机再次折回广州,在机场呆,拉至酒店,吃湘菜,又获通知,可以降落,大喜,再至机场,上飞机,飞机飞了许久,杀入层层雪云之中,降落于零下三度的宜昌……大冷,坐大巴回城,下车,拦不到计程车,坐公汽……据传宜昌云集隧道塌方,全线封锁,公汽绕道四零三,据传四零三某处交通事故,堵车,回家时,天已尽墨,虚弱不堪。

所以是宜昌有大雪不能降落,才会有这些问题,并不是昨天领导帮忙请假时所说的广州下大雪……要知道广州下大雪,那我的冤情就未免太重了些。其时广州一片阳光,碧空万里,我就在南国的灿烂阳光中,诅咒着宜昌的风雪。

事情还没有完。

回家,硬盘出问题,此事早知,已在广州买了一个二百五十g的硬盘,所以并没有当回事。但当安上新硬盘之后,才愕然发现我没有光驱,怎么装系统?又折腾半夜,找到姐夫的光驱整了许久装上新系统,然后又愕然发现,原来的老硬盘挂上去又认不到……那我上面的东西怎么拷过来?

不怕,我还有u盘,这东西是好的,但是,最终确认原来的老硬盘似乎是坏了。

终于有了庆余年开写以来的第一次停更,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像是某个纪录被打破了一样,就像是凯尔特人终于输球了。

然后我很惊讶,我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如此勤奋的人了?

搞到很久才睡,我今天很晚才起来。

家里还有姐夫的电脑可以用,所以写东西是没有问题的。但我很难过,很害怕,我很害怕原来的老硬盘上的数据再也捣不出来了……那上面有很多东西,我的恋爱世纪,我的梦幻情侣,我的教父,我的异形,最可怕的是,上面还有我这七年来写的所有东西,映秀,烧鸡,庆余年的初稿,草稿,开头,写的一些小散篇,如废话之类……最最可怕的是,上面有我这些年的经历,包括信件,截屏,聊天记录,存档。

u盘是好的,但上面只有庆余年。

庆余年只是我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

那个硬盘上面是我这七八年来的生活痕迹,我根本无法承受它们或许将会消失的事实。

所以我要去修硬盘,我的心情相当低落。

明天去修硬盘,请五竹保佑我。这两天或许写的粗疏少些,请大家体谅我。)

户部的清查工作依然在继续,随着战线的扩大,各部投入人员的增多,终于在那些陈年帐册之中找到了某些可以拿来利用的蛛丝马迹。

清查小组的大臣们终于放下心来,姑且不论那些线头子能揪出户部多少问题,只要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也算是打破了范尚书领下户部完美无缺的形象。

第一个问题出在庆历四年发往沧州的冬袄钱中,数量并不大。

但从这个线往上摸,就像滚雪球一样,被户部老官们遮掩在层层掩护之下的缺口,越来越大,逐渐触目惊心地坦露在调查官员的眼前。

太子及吏部尚书颜行书大喜过望,根本没有在意胡大学士力求稳妥的要求,命令下属的官吏深挖死挖,一路由郡至京,将那些繁复的线条由根挖起,渐渐手中掌握的证据已经逼近了京都,也就是说,逼近了户部那些能够真正签字的高级官员身上。

一直在户部负责接受审查的左右侍郎也开始心惊胆颤起来,这笔冬袄的帐当初也有计划,也是他们曾经过目的事项,只是怎么也料不到,区区十万两银子的冬袄后面,又牵扯出来了这么多东西。

不论是朝廷还是商人们做起帐来,最擅长的就是将大的缺口粉碎成无数小的纸屑,再撒入庞大的项目之中,如盐入狂雪,如水入洪河,消失不见。

谁也没有想到,冬袄那些撒下去的负担却没有做到位,反而是露出了马脚。

左右侍郎满脸铁青地在户部衙门陪了一夜,当天下值的时候,便准备不畏议论,也要去尚书府上寻个主意。不料太子冷冷发了话,此事未查清之前,请户部官员不要擅离,同时也调了监察院和几名亲信盯住了这两位侍郎。

范建入仕以来,一直在户部做事,不论是新政前后户部的名称如何变化,也不论朝廷里的人事格局如何变化,他却是从小小的詹事一直做了起来,九年前就已经是户部的左侍郎,其时户部尚书年老病休在家,陛下恩宠范建,又不便越级提拔,便硬生生让那位病老尚书占住位置,不让别的势力安排人手进来,从而方便范建以侍郎之职统领整个户部。

时间一晃,已是九年过去,这九年之中,庆国皇帝对范府无比恩宠,而范建也是用这九年的时间,将整座户部打理成了一个铁板似的利益集团。

很悄无声息,不怎么招摇的利息集团。

所以当清查户部开始的时候,户部所有的官员们双眼都在往上看,看着他们的那位尚书大人,知道只要尚书大人不倒,自己这些人也就不会出什么事。

而今天,户部似乎陷入了危险之中,左右侍郎却无法进入范府,一时间,户部官员人心惶惶,好生不安。

————————————————————

左右侍郎来不得,但范建在户部经营日久,像这两天紧张的局势全然了解掌握于胸,当天晚上就知道太子爷与清查的大人们已经在户部找到了致命的武器——北边军士的冬袄。

“这一点动不了我。”范建坐在书房里喝着酸浆子,眯着眼睛说道:“不论是谁去沧州巡视,那些将士身上穿的袄子都是上等品,本官再不济,也不至于在戌边将士的苦寒上面做文章。”

今天,他不是在对画像说话,坐在他对面的是个活人,范府门下清客,一向深得范建赏识的郑拓先生。

当年范闲在京都府大打黑拳官司时,主理那事的正是郑拓先生,此人以往也是户部的老官,因为做事得力,所以范建干脆让他出了户部,用清客这个比较方便的身份跟着自己做事。

郑拓想了想后,皱眉说道:“当年那批冬袄非止不是残次品,反而做工极其小心,用的料子也极为讲究,棉花当然是用的内库三大坊的,棉布也是用的内库一级出产,而一些别的配件甚至是破格调用的东夷城货物,这一点朝廷说不出大人半点不是……不过……”

他欲言又止。

范建笑了笑,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做事谨慎,不过分析事情来,是不惮于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

郑振苦笑说道:“不过那批冬袄用料不错,所以后来户部商价的时候,也是定的颇高,从国库里调银……似乎多了些。”

“说直接一点吧。”

“是,老爷。”郑拓说道:“户部从那批冬袄里截了不少银子下来,后来全填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错。”范建面无表情说道:“这批冬袄确实截了些银子,那些因为当月的京官俸禄都快发不出来,陛下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我又不忍心让此事烦着陛下,内库那时的拔银又没到,又要准备第二年西征军的犒赏,部里不得已才在这批冬袄里截了些银子。”

他挥挥手,笑着说道:“不过这笔银子的数目并不大,填别的地方也没有填满。”

“是啊大人。”郑拓满脸忧虑说道:“冬袄只是一端,此次朝廷清查部里,像这样的事情总会越查越多,而这些调银填亏空的事情往京里一拢,只怕……最终会指向部里最后调往江南的那批银子。”

……

……

范建叹息着,摇头说道:“没有办法,其实这次往江南调银,主要就是为了内库开标一事。这和安之倒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本官身为户部尚书,也是想内库的收益能更好一些,朝廷如果不拿钱去和明家对冲,明家怎么舍得出这么多银子?”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这批银子调动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入宫和陛下说过。”

书房里死一般的沉默,郑拓瞠目结舌,半晌说出不话来,如今清查户部的借口就是户部暗调国帑往江南谋利,哪里知道,这次大批银两的调动……竟是宫中知道的!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皱眉说道:“老爷,既是陛下默允的事情,干脆挑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