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庆余年 猫腻 3413 字 9个月前

范闲能理解柳姨娘的意思,所以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反而是很认真地听着那位三管家的汇报,偶尔还会插几句话,问上一问。

三管家老老实实地说完。范闲闭眼想了会儿,睁眼问着旁边的思辙:“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范思辙手指头摸了摸左边脸颊上的那三粒麻点,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大哥,不过这帐向来是母亲理的,怎么今年要咱们二人过一道手?”

范闲微微一笑,知道这个原本是个小霸王的家伙,在某些方面很有天份,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却显得如白纸一张。

三管家又恭谨说道:“各处的年货年前应该入京,只是今年东面北面雪大,所以耽搁了些ri子。除了上次送山上来的那些南稻瓜果,前些ri子北面庄子的各式肉脯,野货,还有澹州老祖宗那边赐过来的花茶,数目信里都写着。想着大少爷,少nǎǎi,小姐,小少爷,还有郡主都在别业里呆着,所以夫人各样又备了些,准备分三拔往山送,应该足够用到chun中。”

“用不了这么多,拣新鲜的玩意儿送些来就成。三拔太多,再来一次就够了。”范闲随口应道:“只是nǎǎi从澹州送的花茶,记得要多拿些。”他时常对婉儿若若讲及澹州的生活,其中那飘着淡淡花香的茶,更是说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三管家微笑应道:“茶今ri已经到了。后两拔主要是些吃食和小物件儿,主要是备着两位少爷打算住到chun闱开前。”

范闲听的清楚无比,暗赞一声柳氏得体,管家利落,也不多话,让他先下去领赏休息。

chun闱将至,范闲身为太学五品奉正,总是要回京就职的,不可能老呆在苍山之上。而四月科举结束后,马上两国间的协议需要回使,那个秘密的换俘协议也要马上着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堆了起来。

其实从范闲的本心来讲,换俘之事应该去年就该开始,不说那些被俘的庆国将士在异国它乡会受怎样的罪,单提那位从未谋面却令他暗中敬佩的言冰云言公子,身为庆国驻北齐密谍首领,在敌国被囚大半年,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只是两国之间来往,总是繁琐无比,而且入冬之后,北疆冰寒难行,所以才将回使之事要拖到chun末。但每每想到那位言冰云可能呆在一个苦寒的房子里受苦,范闲在苍山冬ri享福,也不免会减了几丝滋味。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此次出使北齐的正角儿,但也并不抵触这个职司,毕竟如果能够在监察院树立自己的力量,对于以后的ri子来说,总是有好处的,而且无论是在澹州还是在京都,十七年的生涯,早已经让他从内心深处认定,自己实实在在就是庆国的一分子。

范闲愿意为这个国度,而不是这个朝廷做些事情。

——————————————————————夜晚,范闲完成了例行的训练,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山庄中,将满是雪渣污水的夜行衣塞进准备好的袋子里,扔到一旁。

训练的时候,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卧在雪地中,追寻着那些淡淡月sè下的目标,他的目光凝成直线,盯着那些钻出雪面千年不动的黑sè岩石,或是急速变线跑动中的雪兔,感到非常疲惫。而且这些天,五竹在把那把什么爸妈的给他之后,就又消失了。所以训练的过程之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看着你,那种孤独落寞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一般。

山庄里一片安静,只有主卧室中还点着一盏灯,那婉儿在待他回来。范闲微微一笑,抬步往那边走去。白天出了阵大太阳,所以青石坪上积了一滩水,在月光下反着亮,他绕了过去,跃过廊栏,此时却心头一动,定住了脚步。

他此时站在长廊的另一头,妹妹的房间门口,忽然间,他的耳尖一动,眉头皱了起来,双眼中厉sè渐起,转身一掌按在门上,微一吐力,霸道真气顿时将木制门闩震成两截,而他的人也随着夜风一般,飘到了床边。

床上被褥凌乱,却是空无一人,若若果然不见了。

范闲冷静地将手伸进被褥里,发现除了暖脚炉那处外,其它的地方都是冰凉一片,看来若若已经离开了很久。他的心微微颤抖了起来,难道是自己不知道的敌人做的手脚?但依然强行镇定着转身,锃的一声,左手反抽那柄细长黑sè匕首,便准备入夜觅人。

“哥哥!”

门外,范若若举着一盏灯,满脸惊异地看着自己床上持刀而立的兄长。范闲一怔,看见她安然无恙,不由浑身上下jg神一松,忍不住闭着双眼加重了几次呼吸,片刻之后,才关切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没事儿吧?”

若若身上披着一件银毛褛子,里面就是件单有,看着瑟瑟可怜。她看着范闲,似乎没有想到,不免有些呆愕,半晌之后才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哥哥,你拿把刀子问我,好可怕。”

范闲苦笑着摇摇头,将细长匕首收回了靴中,走上前去,握住她略有些瘦削的肩头:“你才可怕,走在外面听到里面安静的异常,连你的呼吸声都没有,吓死我了。”

范若若笑道:“哥哥真是的,大半夜在外面跑,却说我吓你。”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范闲依然好奇地追问着。范若若脸上一红,羞的低了头:“有些事情,哥哥也别问那么清楚。”

范闲一怔后明白过来,苦笑道:“房里又不是没有马桶,这山里夜风冷的狠,你不要冻着了。”

“知道啦。”范若若羞羞一笑,将他推出门去,“嫂子还在等你。”

…………房门外,范闲轻轻撮了撮冰凉的手指,妹妹被褥的温度,说明她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绝对不是起夜,应该是自己离开山庄后,她就起床去了某处。

想到此处,他心头不禁生出极大的疑问,只是却强行压抑了下来,不再追问打探。这个世界上,谁都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我们需要尊重——当初在京都澹州通信中,范闲就是这样教育妹妹的,自己身为兄长,更是需要做个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