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他大叫大嚷,“那是她说的吗?彩姑,菊儿,你们听见她说了?她会不会告诉爸爸呢?不过我是先——”
张永鲁向高菊娃直冲过来,她只觉得他抓住了她的头发和肩膀,他们就拼老命的扭打在一起了。高菊娃觉得一两滴血从头上顺着脖子淌下来,感到一阵热辣辣的剧痛。这些感觉一时占了上风,她不再畏惧,而发疯似的同他对打起来。高菊娃不太清楚自己的双手到底干了什么,只听得他骂她:“短命鬼!短命鬼!”一面杀猪似的嚎叫着。他的帮手近在咫尺,张彩姑和菊儿早已跑出去讨救兵,舅妈下了楼梯来到现场,看到儿子被高菊娃抓得满脸伤痕,舅妈不管高菊娃头上在滴血,狠狠地一拳打在高菊娃头上的伤口上,凶神恶煞地吓道:“野种,我罚你挑屎桶到菜园浇菜!”
高菊娃心里想躲避到菜园里更好,她便走到厕所旁,磨磨牙挑起半担粪,挑三步停二下端几口,溅得满身都是粪便,由于精疲力竭一脚滑倒在田塍下,粪桶压在她瘦小的身上,浑身湿透尿粪像钻进心里反胃呕吐,她吐了一会儿抬起头。突然,她看见一只狼发着绿光的眼睛瞪着自己,恐惧得浑身发抖,这下可不得了啦!非葬身狼腹不可。狼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看来这只狼是被人打伤的。高菊娃一激灵拔腿就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村口,却与一个黑影碰了满怀,有气地力地说:“狼……
狼……”
那黑影就是高菊娃的舅舅,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别怕,别怕,只要你舅舅在,天塌下来也能顶着。你舅妈怎么忍心让你在寒冬的黑夜里受饿受冻,我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他边说边脱下大衣技在高菊娃的身上,用手帕轻轻地擦去她满脸的臭粪,仔细地瞧着她鼻青脸肿的脸,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他眼圈一热含着泪便咽着:“菊娃,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高菊娃害怕他们闹起家庭风波,默默无语地摇摇头。
舅舅把高菊娃背到家,他就大喊:“老婆子,快烧热水,让菊娃清洗一下。”
高菊娃便从舅舅的背上滑下来,坐在火炉旁温热着,借着炉火身上冒出一阵阵臭粪味的团团烟气。张永鲁和彩姑他们瞪了高菊娃一眼,努着小嘴呆愣愣地望着他们的父亲。
舅妈坐在火炉旁冷笑了一声说:“老头子,我以为你背来了哪个活宝呢。哼,太臭脏了。”她蔑视着高菊娃往楼梯上走。
“你……你这毒蛇,给我站住!”舅舅把一桶水倒进锅里。
“老头子,看你这个凶恶相想咬人啦!”舅妈两手叉腰竖着两眉。
“快浇热水!”舅舅命令道。
“我才不服侍小婊子呢。”
“你!”舅舅怒气冲天地放下水桶,一拳击中舅妈的眼睛。
舅妈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怒喊:“你看看,我们的儿子被这小杂种咬抓得满脸是伤痕!”
“原来菊娃是被你们打的。”舅舅两眼瞪着儿子厉声道,“你不犯菊娃,她哪敢犯你。你这逆种!我打死你!”
张永鲁和彩姑他们见父亲愤懑,害怕得缩到屋角里。舅舅摸起锋利菜刀威吓道:“从今天起,谁敢欺侮菊娃,我就折了谁!”
舅妈和儿女们呆呆地望着舅舅,他把菜刀往舅妈脖子一架说:“快给我烧热水。”
舅妈望着两眼愤愤得充血的舅舅,战战兢兢地说:“我去烧,去烧!我以后再也不敢欺侮她了。”
从此以后,舅妈和表兄妹们都收敛了一些,待高菊娃也好了一点。但仍无法弥补他们早已埋下的情感裂痕。
天空的月亮隐没到西边的山峰中,群星——消失,苍穹的天空白雾雾地一片。一只公鸡“喔喔喔”的鸣叫声,我才知道天已拂晓,但我仍然认真地记录着高菊娃的叙述。突然,院子外面有人高嚷:“高菊娃,你带人来给我动了手术,我痛得要爆炸啦!”
高菊娃立即打开院门,只见虎娘手拿一只化肥袋,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道:“你害得我好痛,不能下地干活。我家没有吃的啦,我要你的粮食!”
高菊娃愤愤地拦住她说:“你咋这样不讲理,要不是工作队动了你肚子里的瘤子,你生命难保啊!”
虎娘一把推开高菊娃说:“闲话少说,我就要你的稻谷!”
这时,村民们纷至沓来,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院子。我扒开人群挤了进去,虎狼瞪了我一眼大叫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她马上从化肥袋里取出一包东西又大喊:“高菊娃,你不供应我家粮食,我就用炸药包轰炸啦!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围观者们惊慌失措地逃跑着。虎娘又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啦”一声点着导火线。高菊娃冲上去刚想夺取导火线,虎娘一转身用地肥大的屁股往她身上一撞,高菊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高喊:“大家快走,快走!”我迅速地躲在树后,心里暗暗地责怪高菊娃,汇报村里妇女工作时,她总是说高老庄村建立了“信访网路,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做到大事不出村,小事不出户,把矛盾消灭于萌芽状态。可今天虎娘……我只好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切。
高菊娃看着导火线离炸药包越来越近,便乞求道:“虎狼,你快灭掉导火线,我给你一袋稻谷。”
虎娘一脚踩灭了导火线,将化肥袋递给高菊娃说:“快把粮食拿来!”
我躲在树后,“啪啦”一声,虎娘把一袋东西抛在树枝上,绿色的树叶纷纷地飘落下来,地上的炸药包打了几个滚地就躺着不动了。我走过去仔细地一瞧,原来是一袋黄沙呀!我抬头正想喊高菊娃,只见虎娘背着一袋稻谷急匆匆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