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 the same MoonLight 4

东东的神情依旧冷静,看不出哀伤或惊恐,只有一丝对生死的肃穆。

冷冷的,那悲悯既冷漠又温柔,是超越人情的神性。

弁采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赏,可见东东在边境的名声非虚。明明他还那么年轻。

生长在都市的年轻灵能者大多没吃过什么生死关磨难,但现实和无形的见闻经历在东东身上彻底融合了,他的阅历早已远高出常人。

回归校园日常闭关一阵子,感觉却越发沉稳了,宛若封存的酒藏,随著寒暑流转,从青涩到甜熟,越显醇厚。

的确是经历过边境战事洗礼的行家,两宫暗自争抢的高端清理者。

东东看了三分钟,往后仰头靠在金色毛团上。

不同国家。不同文不同种。

陌生的肤色,黑白分明的深凹大眼,在那些可怜的逃难民众里,许多男人留著浓密的落腮胡,抱孩子的妇女几乎都用长布裹住头颈。

那是从2011年开始的狂潮,被外界称为阿拉伯之春。

从突尼西亚爆发街头示威开始,一路延烧到西亚和北非诸国,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

许多当地政府如骨牌般接二连三倒下,大小战事层出不穷,

武装政变,内战火拼,数以万计的人死于动荡不安之中。

但离他很远,

事发地点也不在东方神廷范围。

东方的冥界女王给他看这个作什么?

弁采手掌一抓,拧碎了画面,

看东东一语不发,她忍不住逼问:“没感觉?”

东东撫摸金色毛團,淡淡说出自己的结论。

“这我知啊,国际大事。闹好几年了,这些是叙利亚难民吧?”

“第一段是利比亚,再来才是叙利亚。不过最初始的点似乎在迦太基古城,但那边我们什么记录都没回收到。全部都没有,非常奇怪。”

弁采又敲敲imac,寻找加密文件,一边解释:

“这件事惊动了西方冥王无明,他要我们东方冥府帮忙分担一点亡魂过来。”

西方冥王无明是一枚宅得非常彻底的死宅男,能不醒的时候就永远睡著,能不说话时就死也不开金口,

能把无明逼到爬起来,走出房门,跟东方的老基友开口求救,这事绝对不是“一点点”而已。

“一点?”东东抓住话柄反问。

“哦,第一年就分担了十五万死人。都是阳寿未尽,横死的。这枉死的数量太夸张了,害我们的基层工作量增加一倍。”

弁采这补充还算是轻描淡写了点。

她们从2011年迄今的枉死业务,到现在还没处理完毕,

也不能怪冥府行政效能低落,他们已经超过996工作制了!还持续了八年!

这996加班的八年抗战相当过劳,把冥府的基层彻底压垮了,搞得许多死人都崩溃了,很想再寻死一次,死了再死。

也难怪阿鬼招生业配那么卖力了。

阎摩兄妹帮西方的无明共体时艰,扛一点难民过来讯问,却发现更多异常之处。

不仅枉死的亡魂数量超飙,还有一些人类完全被消失了,

但冥界整个岁入岁出都核对不起来,想做明确统计也无法,那便是在肉身死亡同时,也魂飞魄散了,

连转生的机会都不留,又恶意让冥王查不出源头。

弁采把玩着手中的冥王玺印,长马尾在背后摇曳:

“腓尼基的烂摊子大家都赌烂得很,当我们永久中立好欺负是吧?好啦,告诉你一个消息,总之呢,无明不打算再坐视了。他说他想找仙界理论!你听听!无明居然想出门找仙界理论耶!!

你看过无明平常宅成什么样子吗?他连跨过styx第一圈都懒耶!他说styx河绕了冥界九圈,想到就觉得很远……

我怀疑他家负责看门的三头狗cerberus已经不认识他了,因为他很久都没走出门,说不定一出门就被自己的笨狗咬……”

或许是太久没被人间信徒关心了,西方冥王无明的颓废程度闻名各界,

与其说是冥界之王,更像是宅界之王,他懒得出门,懒得会客,懒得说话,最后连做表情都懒。

毫无反应,是个面摊。

“还好无明有颜值加持,女人把这型的叫做高冷。”东东说:“你们应该要来人间观摩,高冷男神在网剧很受欢迎。”

“很帅的死宅男,还是个宅男!”弁采越说越气,连珠炮数落起来:

“要找仙界理论总得先出家门吧?结果无明不想坐视的表现,就是维持那个死面瘫的状态,从神座上爬起来一下!就一下!这叫做不、想、坐、视!”

哦,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想坐著看戏。

……然后无明就躺回床上了。

但无明居然从懒骨头中移动了,此举实在非比寻常,

东方冥王阎摩听到消息大喜过望,想跟老基友一同约战,阎摩立刻风疾火急的赶过去,还不忘自备一套寝具过去增进感情。

尽管无明依旧死不起床,只要还没睡着,至少两人还能盖棉被纯聊天,聊胜于无。

弁采骂道:“宅爆了!两个大男人一起躺在床上像话吗?讲出来我都帮他们感到羞愧……

算了,反正我哥最近不在,就是去找无明商讨对策。”

东东思考了片刻,质疑道:

“唔,你们这说法我不懂。死于战乱,严格来说也不算阳寿未尽吧。除非,这些战争……”

“本来就不该存在。按照既定因果,本来不该发生。我就是这个意思。”弁采语气笃定。

东东眉头微蹙,不置可否:

“但那地区本来就是火/药库。宗教就够让人民四分五裂,只要再加一点政治的引线………砰,炸上天。人类就是这么可怜啊。”

“我倒要问你,玄严堡之前是不是在地中海那一带,有古文明遗迹的地方,想寻找圣痕?后来呢?”

……

弁采忽然单刀直入,一句话直接切入问题核心,东东却默而不答。

关于圣痕的事,他今晚才做了一个梦。

那个有夏羽寒的梦,他在梦里吻了她,他吻了她的唇,顺著她的颈子一路亲吻而下,然后……

那缠绵的结末却令他心惊,夏羽寒有圣痕,在他的吻下,出现的是象徵“终焉”的神秘图腾。东东从梦的边缘惊醒,心里既喜且忧,急著想见她。

虽然他不确定真实性有几分,更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但仙界会杀了圣痕持有者,不择手段波及无辜的杀,车祸坠楼溺水火烧,最激进的宗教力量可以干出许许多多意外的死法。

玄严堡在迦太基古城附近,曾听到有圣痕的相关传闻,玄严堡安在那儿的异界眼线就没了。

瞬间,所有消息都没有了,有形无形皆然,全都断了音讯。

再来,就成了弁采刚刚给他看的那些。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夏羽寒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