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嵫问道:“牡丹花又开了,明天城里有牡丹花会,小先生要带我们去看花吗?”
韩佸嘴里咬着一支浸着墨的秃头毛笔,衣裳下摆撩起,一只脚踩在胡椅上另一只脚垂在地上,翻了个白眼道:“你们阿娘不带你们去吗?还需要我?”
哥舒碛站在卓子旁边,因着矮小只微微露出一点头,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在韩佸手下渐渐成型的图画,眸子里是满满的好奇。
哥舒嵫撇了撇嘴道:“阿娘才不会带我们去呢,她…她其实不太喜欢我和团团。”
韩佸把手里的比随意甩在地上,松开口让秃头毛笔自然下落刚好掉在手里,迅速在图画的一角写上一个模模糊糊的佸字。
秃头毛笔沾了墨以后晾得太久,笔毛的笔毛又实在太过稀疏,使得这个“佸”字像是一个满头乱发、张着血盆大口在纸上作怪的妖魔一样,跟整张图的构造格格不入。
“小先生的画似乎和我以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哥舒嵫指着那个“佸”字,仿佛被丑到了,有些犹豫地问,“不过…这是个什么东西?”
韩佸把支在胡椅上的那条腿放在地上,身上的二流子气息都敛去,透出一点矜贵来。他把哥舒嵫指着图画的手推开道:“别指着你先生我的名号,这不礼貌。还有…别叫我小先生,先生就是先生,加个小像什么样子。”
经过几天的相处,哥舒嵫已经基本了解他的这个小先生的性格了,这是一个非常跳脱、乃至于为人处世都有些离经叛道的人,书可能没有读过几本,但能耐还算有一些的,虽然往往都在一些旁人见不到的地方,比方说刚刚露的这一手绘图技巧。
卓子上摆着的是一副地图,绘得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从龙门到洛阳城里那一带的地情地貌,哥舒嵫在他阿耶的书房里见过军中的舆图,韩佸绘的图所用篇幅更小却更细致,很难想像他这样一个到洛阳不超过一个月的少年人,是怎么能对附近的地形有这么清晰的了解的。
哥舒嵫并不理会韩佸的话。
幸亏韩佸教得是他和他的弟弟团团,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子弟,用他这种耍猴子的方法教,估计不消几个月就毁了,实在是当不起先生一说;再说韩佸只比他大了不到十岁,叫他一声小先生就已经是抬举他了。
想到这儿,哥舒嵫心里又有些不服气,于是小声说:“小先生你还没有解释过昨天为什么要让我们一直看蚂蚁呢。”
“哦,好像是哦。”韩佸歪着头,透出一股孩子气来,“谁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看蚂蚁呢?”
韩佸其实是故意在哥舒家的两个小萝卜头面前表现的稚气、跳脱的。
他昨天离开前问过老铁,哥舒家之前曾经给哥舒嵫请过两任先生,都是洛城有名的饱学之士,但是并不得哥舒嵫的喜欢,那两位老先生与整天在斗鸡场养鸡的哥舒嵫,统共也没有见过几回。哥舒夫人又拿哥舒嵫没有办法,最后也就由他去了,在韩佸来之前,哥舒嵫已经被放养了大半年了。
老铁还暗示韩佸,虽然哥舒嵫上面还有两个大哥,但其实按照哥舒子明节下的意思,似乎更想立他当世子。
至于哥舒碛,那只是个赠品,从小就天真烂漫,之前他甚至还没有开始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