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眺。——唐·西鄙人《哥舒歌》
东都、汝州行营节度使哥舒曜的府邸在洛阳城西,门朱如血色,戟列似东冬风,百姓们感念哥舒节下在李希烈的进犯中保全了洛城,都自觉不在附近喧哗嬉戏,萧萧肃肃,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韩佸拿着一个信封站在哥舒将军府的大门前,被大唐独一无二的气象所震撼,骨子里的属于东方民族的自豪开始复苏。
这大唐,即使不在极盛之时,也自有它的情怀气度在。
韩佸也没想到,每天在香山寺和他一起上早课的灰裳老居士,竟然与如今正在前线和李希烈对峙的哥舒曜节下关系密切。
在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陪着老居士论道、品茶之后,韩佸就收到了一封举荐信。
举荐韩佸做东都、汝州行营的幕府官员是不可能的,幕府官员的任免确实是由着节度使的喜好来,但并不会这么儿戏,韩佸的职位是哥舒曜家中两个小儿的西席。
推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给节度使的儿子做西席,却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挠,灰裳居士显然不是等闲之人。
把手中灰裳居士的亲笔信递到门房手里,仰视着哥舒府高大的府门和牌匾,韩佸叉着手等待通禀。
不一会,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中年人跛着脚走到韩佸面前,施了一礼道:“这位就是韩郎君了吧?某家老铁,娘子要见一见您。”
老铁五十多岁膀大腰圆,身上带着上过战场的人特有的味道,跛着的一条腿约摸就是战争给他留下的另一样印记了,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韩佸回了一礼道:“劳烦您。”
“跟我来。”老铁转身就走,韩佸连忙跟上。
走到府邸旁边的一个偏门时,老铁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对韩佸道:“某家腿脚不便,走得慢,望郎君担待则个。”
“哈哈哈…”韩佸轻笑了几声,跟上老铁道:“不妨事,仆第一次来府上,刚好有机会记记路。”
进了偏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小花园,池塘里锦鲤优哉游哉摆着尾巴,小桥边芍药亭亭曳曳拎着裙摆。
老铁瞥了韩佸一眼又转过头去,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某听说郎君是来府上做西席的——不知道郎君都读过什么书?”
韩佸知道自己的年龄摆在那里,不管是过于稚嫩的脸庞还是青涩的眉眼,都不太容易得到别人对他文化程度的认可,于是敛了神色正经道:“经史子集,杂谈传奇,约摸都读过一些。”
老铁忽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回头看了韩佸一眼,神色中的怀疑深到近乎鄙夷,没有说什么就又收回了视线。
来之前韩佸专门找人打听过,哥舒府占地面积极广,府里甚至有小型的跑马场和校场,是哥舒子明来洛城以后专门扩建的。
不过一路走来,韩佸见到的都是正常大户人家应该有的花园和小楼,传言似乎并不可信。
老铁没有再跟韩佸说什么,沉默的带着韩佸到了一个偏厅。
从一路上碰到小厮婢女的给老铁问好的反应,再结合老铁本身的行为和语气,韩佸猜测他在府里的地位应该不低。
偏厅里的主座上坐着一位着襦裙的夫人,厅下立着数个婢子,碍于礼数,韩佸没敢看得太清,直接长揖一礼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