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曾启开始逃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康哥,快,船跑了!”
跟着就听见“嘭”的碰撞声和“哗啦”水花声响起,刘大康等人来不及多想,迅速冲了过去。
还没到岸边,就听见一道男人的怒吼:“你这小贼,竟敢爬你爷爷的船,老子打不死你!”
下一刻捕快们到了岸边,就见挂在船尾的江寒,正拼命躲避船夫的船桨,嘴里还呵斥着:“住手,我是抓逃犯的!”
这场景让捕快们有些懵,刘大康连忙喊道:“住手,我们是衙门捕快,命你速速将船靠岸,否则,将你与逃犯一同问罪!”
粗壮的船夫一听,挥桨的手一顿,附身揪住江寒的衣领一扯,欣喜地邀着功:“各位差爷,您们看,逃犯小人给抓住啦,他逃不了!”
众人:“……”
水里的江寒,只感觉一股猛力往上扯,接着后背一疼——眨眼间,她已经被扔在了船上……
她脑袋有些发蒙,岸上看着的刘大康等捕快更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一点不害怕?
还说江寒是逃犯。
船舱里更是没有动静……
意识到不妙的江寒飞快地爬起来冲到船舱边,推开船舱门——
船舱里哪有什么曾启啊,只有一堆胡乱扔着的渔网,一些渔具和几只木盆木桶。
这人明显是半夜出去打渔的……
周半仙怎么这样?
什么时候掉链子不行,偏偏关键时刻来逗她!
江寒颓丧地后撤,六神无主地看着刘大康:“康哥,没人啊,我信错人了,我该去南镇那边的!真是一念之差!”
“什么意思?”前面的话刘大康听明白了,后面的却莫名其妙。
“意思就是,曾启不是从这里,而是从别的地方逃,咱们白跑一趟了!”
“从别的地方?”刘大康愣怔一瞬才反应过来,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上岸再去追!”
对啊,现在去追,或许曾启还在河上,还有追上的希望。
江寒心头重燃起希望,整个人就变得急不可耐:“快,你们快上船,曾启在下游,咱们快让这位大哥开船去追!”
船夫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反应,搞得有些懵,不过,在听明白刘大康的要求后,他却热血沸腾地一拍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别看我这船小,速度可不慢!”
一行人一半留在岸上,一半上了船,着急忙慌地往下游赶,才开没多远,岸边却有人朝他们大喊:“曾启小贼,速速靠岸自首,你是逃不了的!”
江寒闻声一望,不远处的河边站了六七人,虽然看不真切,但其中一人肯定是沈大人。
怎么沈大人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跟着小乞丐去下游了吗?
难道曾启也不在下游?
不在下游,不在中游……
江寒脸色大变,连忙道:“康哥,不好,不去下游了,往上游,快,往北去!”
“为何?”
一晚上被江寒指挥得团团转,刘大康已经有些恼火了。
他不耐烦地道:“到底要去哪?你有没有个准数?给你打探消息的都是什么人啊?!”
抓到曾启还另说,就怕这些都是曾启放的假消息,他们稀里糊涂地忙活一晚上最后全是无用功?
江寒只想他感觉命令船夫掉头,根本没心思多解释:“哎呀,康哥,去上游,这次肯定对,快点追吧!沈大人本该在下游却跑到中游来了,下游肯定没有曾启,曾启肯定在上游。”
刘大康抿着唇,虎着脸道:“肯定,肯定,一晚上没一个消息是肯定的!”他虽如此说,但还是让船夫掉了头。
船夫很给力,船速果然很快,不一会就到了码头区域。
货船码头边还停着好几艘大货船,乌篷船灵活地绕行,很快就离开了码头前的水域。
再往前青河就要拐弯了,一路上别说逃跑的船只了,连只普通的渔船都没见到过一艘。
江寒已经绝望,根本不敢看刘大康黑过锅底的脸色。
就在这时,距离拐弯处不远的一片礁石后,一艘小船飞快地驶了出来。
“什么人?”跑在前面的巡夜队弓兵忽然停住,对着前方黑乎乎的巷口喝道,“出来!”跟在后面的众人都停住了步子看向巷口。
见没人回答,领头的巡夜弓兵正要上前去抓人,就听一声“出去吧”一个人就踉踉跄跄地被踢了出来。
众人一看,竟是先前韩乞丐说的在百万饭庄附近徘徊的范一光。
跟着他身后又走出一个弓兵,上前来与沈大人见礼:“大人,属下是负责跟踪范一光的六小旗的鲁壮,下午有人上门找这厮,然后他就去了百万饭庄后巷,不顾夜禁在那徘徊了一个时辰。”
沈大人闻言,问道:“上门之人,可调查过?”
鲁壮有些窘迫地垂下了头:“回大人,属下惭愧,去追踪了,但被甩脱了,属下怕这范一光闹幺蛾子,便没再追踪。”
沈大人没有追究。
并且还要庆幸这鲁壮分得清主次。
目前他特意培养的暗探总共不足二十人,留在镇上可用的,更是连一人盯住一个与曾启有关的人都不够。
人手的问题严重掣肘了他的行动,就是因为这个,他才隐忍山上的事,暗中布局,只希望能赶在山匪们互斗结束之时,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一举剿灭,以绝后患。
沈大人视线移向缩着头微微颤抖的范一光,问道:“你可是要去青河边?”
范一光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去见曾启?”
范一光蓦地抬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大,大人,都知道了?”
闻言,韩乞丐不无得意地叫道:“大人,您看,小人没说错吧,那船就是曾启用来逃跑的!”
沈大人的目光淡淡一扫,韩乞丐就讪讪地闭上了嘴。
“带上他,咱们快点。”沈大人没有废话,一抬下颌,示意前面的巡夜弓兵开路。
范一光却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曾掌柜不是人贩子,他是有冤屈的,还请您明察啊!”
沈大人冷冷看着匍匐在地的范一光:“看来,你还知道别的内情。白日里为何不交待?”
“大人冤枉啊,白日里小人还不知道,小人也是傍晚才得到消息的。”
“哦?得到消息,为何不报去巡检司?”
“大人,您听小人说,我家掌柜的要小人潜回饭庄寻一本账册,掌柜的至今未逃走,一定是想寻机洗脱冤屈,那本账册必定是证物,只是镇上的搜查太严密,他不敢现身,所以才让小人帮忙。可惜小人也没办法……小人就想不如劝他自己去巡检司找大人说清楚,小人可以帮他从中牵线……”范一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如今倒是牵线了,可也把自己给牵进去了。
沈大人声调平平地问道:“什么账册?”
“小人也不知道,掌柜的说是藏在小书房书架上的暗格里的。”
沈大人眸光转向鲁壮:“你回百万饭庄,让守在那的人,好好找找。”说罢,又对范一光道,声音肯定,又带着些微的讽刺,“若有账册,必是证明他有罪的证物,而非洗脱冤屈的。”
假如小松追踪的人没有逃回落霞山,或许他也会觉得曾启是有冤屈的,可现在他只觉得范一光的说法天真又可笑。
范一光怔怔地抬起头来望着沈大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沈大人未再搭理他,只吩咐人将人押上,疾步朝目的地而去。
走了半条街,一个念头忽然闪入他脑海中。
“等等!”他叫停了队伍,暗叫不妙。
这事不对!
范一光不知道曾启的真实身份。
也就是说范一光并不是曾启真正的心腹。
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一个不是自己心腹的人,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卖了?
假如范一光将消息直接递到巡检司,他曾启还逃得了吗?
好险,差点就中了曾启的调虎离山之计!
曾启必定是故意让范一光泄露消息的,只是没想到范一光竟然对他如此忠心,真准备给他去找账册。
若是他早一些去巡检司报信,或许此刻巡检司的兵力已经在那河边埋伏好,只等着瓮中捉鳖了。
不过,到底那艘船是他的诱饵,还是从水路逃走是他的诱饵?
他的目的是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河岸,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其他地方逃走?
可是整个落霞镇都被他围死了,不走水路,他又能走哪里呢?
他上任半年,虽也称得上对落霞镇了如指掌,并且在知道有通往镇外的山洞之后,陆续让手下找到并堵死了几处暗道,但毕竟时日尚短,比之落霞山上盘踞多年的山匪在镇上暗中的经营,肯定是大有不足的。
一时间,他也无法百分百肯定镇门一关,所有通道就彻底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