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一)

他对她毁言在先,她却大度地不和他计较;

她一个女同志,受了伤、不得不在这野外等待救援,却能做到不哭不闹,毫无怨言。

他只想尽己之力让她少遭点罪。

……

雨势还是很大。

无聊至极,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又不想就这么傻傻坐着相对无言,只好随便聊了些村里最近发生的事。

他告诉她知青里的新鲜事:新知青们想排挤一个有钱家庭出来的女生,第一天就推她出来负责做饭,结果饭倒是做得挺好,也都吃了个饱,谁知第二天的掌勺人起来做饭才发现,那女孩竟然把他们全班整个月的粮食一下子用去了四分之一。

他的语气十分幸灾乐祸。

李茹说你们老知青就是没安好心,一开始都吃过亏,居然也没人肯去提点一下新来的人。

沈兆麟说就是要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啊。刚来时饿一顿,以后就有分寸了。

……

说着说着新知青的糗事,也不知怎么,他就说到了他自己刚来的时候——

他声音很低地回忆:“我记得刚来那时轮到苏艺做饭,她根本不会,把第一顿饭煮糊了,其他人都在埋怨她指责她,我就站出来帮她说话,然后我和她就都被排挤了。”

说完他干笑了几声。

她收了收笑意,而他无知无觉,继续回忆。

“然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我发现,很多人居然都已经重新和她说话了,而我却依然是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一个,男女都一个样,我莫名其妙就成为公敌了。”

李茹心想,还不是因为你的宝贝苏艺,男生们嫉妒你可以接近苏艺,女生们讨厌你把苏艺当白天鹅捧着,把其他人衬托成丑小鸭,不讨厌你讨厌谁?

她本来不想接话,但为了不冷场只好随便找句话应付:“我看你现在人缘挺不错的。”

沈兆麟听了抬头笑笑:“那是后来才慢慢变好的,凭借我不懈的努力和超凡的个人魅力,怎么可能混不好?”

前半句李茹还有在认真听,后面一见他又开始耍宝,她就翻个白眼不理他了。

他却似乎受到某种鼓舞,决心把她当做知心好友,把今晚当作一个情绪发泄的窗口。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做她的听众。

“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优势,一穷二白,其实就算你愿意嫁,我也娶不起你。很多人都说我就是个倒插门。我在这里连间房子都没有,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你不嫁我也是对的,起码不用跟着我一起受苦。”

她正想安慰句什么,他又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苏艺的父母也不待见我,自从长大一点后,见到我就跟看见瘟神似的……”

她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去看外面的大雨,心想这人是不是被雨淋傻了,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这么话唠。

她不禁为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

说和他一笔勾销就算了,为什么要主动和他握手?

为什么以为能和他做朋友?

差点演得把她自己都骗过去了。

好像她真能做到似的。

她自回来以后,时不时就会给自己打鸡血,立决心,“我一定要怎么怎么样!”

似乎以为只要自己想到了就一定能够做到一样。

现在看来,很多事她根本就做不到。

比如,她就做不到真的像他的朋友一样,倾听他纠结又深情的青春烦恼。

当然,这也应该感谢他再一次及时地给予她机会,让她不要盲目地高估自己。

什么狗屁豁达和解,什么狗屁改变放下。

她就算能做到,也经不起被这样刺激好吗?

哪怕是听他吐槽白月光对他太渣这种事,她也是很不爽的!

更不要说要在这听他表达自己娶不到心上人的少年烦恼!

李茹觉得自己真的要按耐不住想跳起来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了。

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重生之神在对她发出嘲笑:哈哈,醒醒吧你,人的性格才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不然怎么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呢。

她觉得他俩回去之后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