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虽然当着同僚的面这么说,可以童贯的聪明,当然知道私下里再通个消息。
童贯日前方从耽罗岛回来,不过现在叫丹罗州了。
耽罗国在高丽覆亡之后,就哭着闹着要做宋臣。等到日本国灭,朝廷便允许他献图内附。太后亲赐名为丹罗州,为登州辖下的羁縻州。
其实本来韩冈想过给耽罗岛使用后世的名字,可如今的济州是在京东东路,早给抢注了。高丽人的拿来主义是有传统的,此时高丽要郡,扬州、海州、广州之类的地名直接抄袭中国,后世抄个济州的名字也没什么,但大宋这边,总不能给自家的地盘起个会打架的名字。
想借用了海外三仙山的传说。蓬莱、方丈、瀛洲,其中方丈不适合为名,蓬莱则是蓬州、莱州都已有主了,就是瀛洲,河北那边也有一个。
最后还是干脆了当的一个丹罗州,只是稍稍改了文字。
丹罗州成了大宋的领土,而高丽的流亡朝廷还在岛上吃着救济。越来越多的流亡者渡海南下,投入到这个小朝廷之下。
而高丽小朝廷在耽罗国内附之后,曾希望朝廷将这座岛屿赐给他们,为此,太后曾下诏严责。
为了让这些逃亡者能够回到半岛上去,给辽人添些麻烦。朝廷除了每年给他们三千石粮食,剩下的都是军营中替换下来的武器。
想要不饿死,就回半岛上去学辽人强夺口粮。
至于曾经的耽罗国星主,半年前曾上京一次,朝廷赐钱赐物,赐田赐宅,把他当做千金马骨来伺候。甚至给了一个平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名号。
在这些变化中,童贯起了很大的作用。
韩冈吩咐了童贯,那边王安石和韩绛又讨论了一下,打算将宿卫的位置设在福宁殿偏殿。
外臣不便去太后宫中,但天子寝宫还是没问题的,守在距离太后寝殿最近的一处殿宇,又是宫城后半的中心,有什么变乱逃不过宿直宫中的宰辅们的眼睛。
韩冈对此没有异议。
整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方兴脚步匆匆。
年节前夜的京城,本该比前两日安静了许多。
但今天的市井之中,却乱得像是开场前后的赛马场。
太后发病的消息,根本就没能隐藏,随着朝会的结束,立刻散布到了城中每一个角落。
“军器监和铸币局那边都开始披甲了。”路边有人提高了音量。
方兴脚步慢了一点,耳朵则竖了起来。
京城中谁人不知道,军器监和铸币局这两处都是朝廷里面至关紧要的衙门,各有一军守卫。
两军总数近五千人,也是随时可以调出来镇压城中的兵力。
更是牢牢掌握在政事堂某人的手中。
“哪有披甲,胡说八道。俺是刚从那边过来的。不过比平时严了几分。倒是街面上皇城司的人多了。”
“皇城司还好,宣德楼上,火炮都推出来了。站在城门口往里面看看,那几门大将军都正对着门洞口。”
“有小李将军镇守,还有哪个贼人敢起异心?”
“是小李将军加火炮。”
街口处的议论让方兴没了兴趣,脚步快起来时却又摇起了头。
京城中,韩冈能够控制的军队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
【对不住各位书友,昨天发新章不知怎么将第二章发了两遍,今天听到编辑通知才知道。先赶了一章出来修改了。还请原谅】
正旦朝会的取消已经确定了。
太后的健康远比年年都有的朝会要重要得多。
而且也没人愿意参加那么麻烦的典礼。
已经摆在大庆殿前的金辂、玉辂之类的礼器,接下来都得搬回去,棚子也得拆了。
至于人心是否会因此而乱,那就得看宰辅们掌控朝堂的水平了。
韩冈倒是不相信,这一回还能有多少出头椽子来供自己敲打。
太后在内刚刚安歇下来,王中正也赶了过来。
他得到消息迟了一些,太后晕倒的时候,他还在文德殿那边,这时候能赶过来也不算慢了。
“太后可还安好?”
王中正进殿,慌慌张张的就问道。
“留后!”
韩冈的招呼刻意压低声,让王中正也不由得收敛了音量,然后向殿中的几位宰辅行礼问好。
待草草的尽过礼数,王中正又问了起来,“太后没事吧?”
他方才心神不宁,可现在看到王安石、韩冈等人都还算是心平气和,知道当无大碍。不过不问问清楚,他也不敢就这么放心下来。
“太后无事,只是处理国事太过劳累,加上又染了一点风寒,休息两日便能安好。”
“阿弥陀佛。”王中正肩膀顿时就松了下来,连声念佛,又道:“这就好,这就好。”
王中正信佛,没少给京城几大寺庙送香油钱,阿弥陀佛就是口头禅。不过念了两声之后,看见韩冈和王安石都皱眉,便停了下来。
“那正旦的大朝会怎么办?”他又问道。
方才韩冈说休息两天就好。但休息两天,可就过了正旦了。
“停了。太后的健康更重要。”
“说得是,说得是。”
王中正连着点头。向通向内殿的门中张望一下,想着打发了这边烦人的文官,进去探问太后。
“王中正。”
王安石忽然开口。
王中正身子一震,弓了弓腰:“在!……请平章吩咐。”
“禁中守卫,尔领其半。太后安危,系于尔身。这一回,可不要再出上一次的岔子!”
王安石的几句话说得很重,王中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低头咬着牙道:“平章放心,中正拼了命不要,也会保了太后无恙。”
王中正说着口顺,而实际上这也不一定只是口号。
韩冈和苏颂交换个眼色,一齐摇了摇头,如果宫里面当真有变乱,保不准当真就要拼拼命。
宫变之后,太后彻底掌握了朝堂。若是她健健康康,宫中人心绝不会乱,也绝不敢乱。怕就怕太后一场病后,躁动的人心就像是惊蛰后的虫子,层出不穷,杀不尽杀,那时候,王中正怕是少不了要拼命的时候。
幸好太后只是晕倒,等到宰辅们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神智,否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怎么都说不清楚。
韩绛叹了一口气,“还是防患于未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