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种谔领着鄜延军一来一回,不仅仅耽搁了时间,消耗了士气,还让种谔现在只能依靠后方运送粮草上来,已经被挖过一遍的地里,掘不出第二遍的粮食。
眼下比之前攻入银夏的时候,种谔麾下多了三万京营禁军。兵力虽然增加了一半,可全军的战斗力却是不增反减。更加不幸的,是粮食的消耗跟兵力增加的幅度相同。
加上骑兵的坐骑,整整多了三万五千张嘴,而战马的食量几近常人的十倍,刚刚走到夏州,种谔就已经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后方的粮草运上来了。可京营禁军的几位将领,却一个劲的来催促种谔加快速度——之前被朝廷强令撤军,打击的不仅仅是鄜延军的士气,同时也让京营禁军的气焰变得嚣张起来,甚至在种谔面前也很是不逊。
立于夏州城头,种谔无心观赏夏州内外难得一见的风物,头顶着烈日,右手无意识中的一下一下的捶着墙头雉堞,汗流浃背亦不知所觉。
夏州是银夏的核心重镇,但一心想将宋军诱过瀚海的党项人放弃得很干脆。城中守军只有两千多人,而且还都不是精锐。种谔就是通过俘虏和飞船侦察到了这一点,才硬是不顾京营的力争,而将攻城的任务交给自己的人。
功劳就是功劳,斩关夺城不会因城中守军多寡而有太大的波动,攻克夏州的功劳并不比斩首千八百稍差。不过这么一来,京营禁军就更难带了。
“太尉,刘归仁他们闹着要出兵,怎么办?”
声音从身后响起,敢在种谔沉思的时候过来打扰,也就种家的几个子弟。
“想在太阳底下走路,尽管去,本帅不会拦着。还会顺便帮他们往京城家里捎封信,把以身殉国的赏赐送上。”
说句难听话,种谔最想做的就是将京营禁军派去北面的沙漠里面去,让他们自生自灭。对于眼前的这一场战争,不要浪费宝贵的军粮,是他们唯一能发挥价值的地方。
种朴咳嗽了一声,脚都没动一下。
种谔转回身来,脸上阴云密布的表情,与头顶热辣辣的烈日有着鲜明的对比。
“传本帅军令!”种谔一提声,十步开外的亲兵忙跑了过来。就听鄜延路主帅冷声传令:“营中禁喧哗。营中喧闹者,杖六十。扇惑人心者,立斩不赦。若不自重,就莫怪本帅的刀子不留情。”
亲兵应了之后,见种谔没有别的吩咐,就立刻下城去传令。
种谔转过来又对儿子:“把第四将的骑兵带去,查一查瀚海绿洲里面的水源。看党项人现在的架势,应该没有下狠心毁了才是。”
种朴一愣,立刻又恭声道:“末将谨遵太尉钧令。”接了将令,他又问道:“大人,党项人眼下千方百计的就想将我们诱到灵州城下,他们就有那么大的把握?”
“不然他们能怎么办?”种谔冷笑着,“毁了瀚海中的水源地?就算让他们侥幸赢了官军,日后怎么能跟银夏交通往来?”
“但粮草怎么办?光有水,瀚海也过不去。”
“那得看看李转运的本事了。”种谔冷哼一声,“若是他做不到,只好请天子公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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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千军齐发如奔洪(中)
【昨天第二更】
攻下了两道关口,穿越了横山,出现在苗授面前的不是严阵以待的敌军,而是两条通往灵州的道路。
一个是向东北方向直接攻过去,翻过黛黛岭之后,便能抵达韦州,再往前就是流向灵州的灵州川,正好能与环庆军会合。这是预定中的计划,也是环庆路副总管高遵裕的命令。
而另一条路,则是继续顺着葫芦河向西北绕上一点路,先行抵达黄河。就在黄河河畔边,有一座鸣沙城。
“听说鸣沙城是西贼的粮仓,囤积了数十万石粮草。”
“不可能有那么多,西贼这些年穷得都要将裤子押进质库了。这两年关西都是丰收,粮价却依然上涨,有西贼遣人回易关中粮食的功劳。”
“能有个万石,也够全军一个月食用了。至少不用全数依靠后面的民夫运粮上来。他们有几个会拼命卖力?”
“高总管可是下令要我们去韦州跟他会合的。”
“当真去跟环庆军会合之后,还会有我们立功的机会吗?”
下面的将校低声私语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因为争吵而大了起来,传到了苗授的耳朵里。
苗授用力揉着眉心,头疼欲裂,却无心呵斥几句。他手底下的这几位将校其实说得并没有错,所以才会成他头疼的主因。
依照高遵裕之前的吩咐,要泾原军尽早与其会合。不过泾原军的粮草问题更是一个麻烦。
到了高遵裕那里之后,泾原路的民夫却很难推着粮车追过来。口粮得要靠环庆路帮忙解决,可苗授并不认为在高遵裕手下,就能及时的得到粮草上的补给。高遵裕变不出粮食来,而且环庆路出动的兵力,比泾原路要多得多,哪里还能有多余的粮食给苗授?
但高遵裕的命令也不便置之不理。以苗授对高遵裕的了解,太后的亲叔叔可不是宽容大量的人,绝不会原谅自己的冒犯。
到底该走哪条路,苗授现在处在两难境地中,相比之下,打仗反倒是简单了。
下面的将校议论了半天,却不见主帅有任何反应,只顾着揉着脑袋。终于有人忍不住催促道:“苗帅,你发个话吧,到底是走黛黛岭还是去鸣沙城?这样犹豫着不是事啊!”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一对对眼睛盯住苗授,等着他的决定。
“总管!”苗授的儿子苗履用官职称呼着父亲,“吾等十数载枕戈待旦,只为如今一战。还请总管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