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之二

滚水之中,薄皮馄饨上下翻覆,扑面而来的热气,混杂着肉香与菜香,一只木勺在汤中转了一圈,却没有捞起馄饨,只是任凭其翻动不止,薄皮都煮得化了开来。

无心趴在锅案台边,见江沅低着头不动,试探着推了推他。

“江师兄,馄饨……”

太和急冲冲跑过来,一见锅里的情形,抄起笊篱飞速捞。

“发什么愣,馄饨要煮烂了!”

江沅被他重重一撞,醒过神来,见趴在灶台边的无心,一把把他薅了下来,摸着孩子细软的发丝接着发呆。

太和正给碗里的馄饨加汤,见江沅一脸呆滞,手里还抓着无心的头发,不知道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急火火走过来把无心一拉,一边瞧孩子有没有被他抓秃,一边把馄饨扔在他眼前,斥道。

“瞧瞧你这副样子,不就是大师兄几天没回来么,跟死了娘子——”

话音未落,江沅眼神凶狠,霍地站起身来,强行捂住太和的嘴。

“干什咕噜噜……”

江沅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假作痛彻心扉:“太和,论起诅咒你们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得心应手——”

太和这段时日与他闹得习惯,把他的手拉下朝天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就算我说错话……你就这样对待你的衣食父母!我再不下山给你买东西了!”

江沅丝毫不惧他威胁自己,摊手:“不买就不买,把你们大师兄临走前留给你的银子,给我交出来。”

太和一惊,心虚的捂住钱袋:“你——你怎么知道?”

终南山上这群内门弟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大抵都是自小就上终南山,除非出身豪门大族之人,不然哪里那么多银钱。

沈瑾瑜是剑宗之主的亲子,离开剑宗之后,又找了当他是眼珠子的师父,两个爹一起疼,必然自小都不缺钱。

“仙人长得那么好看,小时候……”

江沅脑海之中,迅速勾勒出身穿小道袍,一板一眼练剑的小沈瑾瑜,一时间心都化了。

“哪怕砸锅卖铁……”

太和听到他喃喃自语,见他神色呆滞,唇角口水都要流下来,顿时打了个寒噤。

“太和,江师兄。”

木门被轻敲一下,太清低身进门,手里还捧着几个空碗。

“吃完了,再端一碗。”

“真是生来欠你!”

太和气哼哼端起灶台上,满是馄饨的碗塞过去:“吃吃吃!还有谁要吃!一次说完!最后一锅了!”

太清面色不动,显然已经看惯他这种神色,端着碗低头开始吃,不等一口馄饨咽下去,后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馄饨味道不错,是你们俩谁做的?”

太和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顺着太清的肩头一看,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掌……掌门……”

江沅正陷在幻想之中,听太和说出掌门两字,顿时一激灵清醒过来,看向木屋门口。

太清身后不愿,正站着一位道人。

那人身穿鸦青道袍,眉目清隽,身如孤松额似满月,手中拂尘与旁人不同,通体散着浅淡蓝光,长柄尾处玉刻一条魑,下垂一块瑰紫令牌,古篆其上“终南”二字。

江沅眯起眼睛,上下扫视一圈。

他还记得小时候,阿娘跟他讲的,终南掌门智斗魅妖,弄得他半夜爬起来,拿着小木剑装模作样,耳边听到嫖客们的声音,还以为真有什么妖怪,一脚踹门要进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