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述皱眉,“大半个月之前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可不是。”郑白石没好气道,“死了两个人了,圣上也知道了,那时候刚督促太子亲自过问此事,前面两个人的证物那个时候我们已经锁起来了,那人不方便下手,等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便直接将死者的衣物偷了,又怕衣物半途被我们找到,便干脆藏到了谁也想不到的衙门的寝舍之中,说本打算找机会烧掉的,奈何衙门的寝舍人多眼杂,一直没寻到机会,结果却在这个时候被我们洞悉。”
说着郑白石抬手一指,“九姑娘,你看看,衣物和香囊都在这里了。”
秦莞被叫来为的便是验看,闻言她上前将包袱打了开,先看了看最上面的香囊,秦莞摇了摇头,“这香囊上倒是没什么。”
郑白石和秦述对视一眼,郑白石苦笑道,“若是知道这香囊不重要,那个人只怕不会偷,幸好九姑娘那日提出看香囊,否则我们只怕还发现不了这人的存在。”
只一晚上,郑白石和展扬竟然真的查出了内奸,而有内奸也算是印证了秦莞的猜测,郑白石越来越觉得来找秦莞是再正确不过了,正这么想着,不见秦莞拿着第三位死者的短袄凝神细看,郑白石上前一步,“九姑娘,这衣物怎么了?”
秦莞便看了包袱一眼,“这几件衣物放的太久,有些生霉了,除了一些灰尘污渍之外,死者的上袄袖口和裙摆之上还有另外一种污渍。”
说着,秦莞掌心寒光一闪,只见一把小巧的匕首出现在了秦莞掌心,秦莞倾身,用匕首刀锋小心翼翼的将粘在短袄袖口上的污渍轻轻的刮了下来,很快,匕首的刀锋之上出现了几星淡黄色的碎屑,其他人被秦莞倾身的姿势挡住,只有郑白石看到了秦莞匕首锋利的刀刃,郑白石忙道,“九姑娘的这把匕首可真是寒光迫人。”
秦莞眉眼不动,唇角却微扬,“这是朋友相赠,行医之时多有用处。”
郑白石便不再多言,秦莞将那些碎屑放在掌心,很快便将匕首收入了袖口之中。
秦莞指尖拈了拈那些碎屑,又放在鼻端轻闻了一下,很快,眼底一亮。
展扬比郑白石还着急,“九姑娘,怎么样?”
秦莞看着展扬,一双眸子明如灿星,“是药——”
“药?是治什么的药?”郑白石忙也一问。
秦莞又闻了一闻,而后又定神想了想,忽的,脑海之中一道电光闪过,“是治冻疮的药膏,这里面有附子,川贝,川乌,桂枝,防风,续断等十多味药,若是我记得不错,应该是一种叫做阳和解凝膏的专门治疗冻疮的药膏,第三位死者手上身上都不见冻疮,因此,这冻疮膏定然不是死者用的,而死者的袖口裙裾之上皆有药膏,要么是凶手留下的,要么便是衙门之中的衙差不小心留下的,不知衙门之中的衙差可有谁患了冻疮之症的?”
郑白石闻言顿时看向展扬,展扬摇头,“无一人有。”
秦莞点点头,“那多半就是凶手留下的了,这种药膏疗效甚好,对付大面积的冻疮十分有效果,只是它的价格也不低,所以平常至少是小富之家才会常用,然而也不排除有人急于治好舍得花钱,命案都发生在城南,我们假设凶手的日常活动之地也在城南的话,那便可去查一查城南的药铺了,这种药膏用料金贵,却极易腐坏,做好之后必须在半月之内用尽才有效,因此,寻常小药铺轻易不敢卖这药膏,一旦囤积未曾卖出去便会大大亏损,城南的药铺绝不会每一处都卖有这样的药膏。”
说完这些,秦莞又想了一瞬,“第二个死者衣物之上未发现这样的药膏,那么凶手是在第二位死者死后才开始用这个药的,且他的冻疮定然十分严重,这般推测下来,凶手多半现在还未好,而他买这冻疮膏到现在为止,定然至少有两次甚至三次,冻疮膏,有楼梯的藏尸之处,还有此前世子殿下画出来的那一大片区域,展捕头,先跑药铺,然后看看有谁在那附近,再看看那些人的做工之地和家宅,必有所得。”
说至此,如何查下去展扬再清楚不过了,郑白石也觉眼前一片豁然,“九姑娘真是厉害啊,幸亏九姑娘是学医之人,能辨出这东西是何物,若是旁人,只怕是两眼摸黑。”
秦述忙道,“郑兄,还有半日时间了,不知来不来得及?”
郑白石叹了口气,“尽人事吧,我这就和展扬去布置,便不多留了——”
秦述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多留,便和秦琰将郑白石和展扬送出了门,待二人离开,秦述转身看着屋内的秦莞道,“莞丫头,若这案子真破了,你便是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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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是太长公主帮了莞莞
“呀,这位就是贵府九姑娘了吧——”
秦莞还未走到门前,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先响了起来,秦莞连忙走快几步到了门口,入得门内,方才见屋内除了秦述几人之外,还有几个身着乌衣宫服的宦官。
秦莞先朝着秦述福身行礼,虽是敛眉屏息,可眼风却还是扫见了几人模样。
几个小太监她不认得,这当头之人她却认得,然而这些她自然不能表露分毫。
“莞丫头,这是大内总管袁公公。”
秦述笑着介绍了一句,秦莞便又对着袁庆一福,“拜见公公。”
袁庆年近五十,面白无须,头发花白,他身形微胖,又生的圆脸宽腮,一笑起来一双眸子眯起,恍然一看,如弥勒佛似的给人慈祥之感,然而一旦与其四目相对,便会发现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眸子里尽是敏锐的薄光——
秦莞低着头,只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头顶,面上虽然尽是少女的懵懂柔婉,心底却不敢大意,这位大内总管乃是两朝元老,先侍候了先帝,待当今圣上登基,又侍候当今圣上至极,莫说秦莞不敢不尊,便是秦述都对他十分有礼。
“九小姐快快请起,老奴怎敢受小姐的礼。”袁庆一边打量着秦莞一边侧身避了避她的礼,然后笑着道,“太长公主的手书到京城的时候圣上还在诧异,说安阳侯身边已经儿女双全,怎么又收了一个义孙女,当时老奴就说,这位姑娘定然是非凡之人,否则凭着太长公主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会随随便便认了人当孙女?今日一看啊,老奴可算是猜着了……九姑娘这份姿容,京城之中可委实独一无二……”
秦莞见这袁庆皆是溢美之词忙道,“公公太过夸赞秦莞了,实不敢当。”
袁庆笑道,“当得起当得起,九小姐有所不知,太长公主年轻时候的性子可是要比先帝还要豪爽洒然的,眼界亦是极高,真能入得了太长公主之眼的少之又少,因着这一层啊,圣上便提了几句,说想见见九姑娘是何种模样,老奴便想了,既然圣上相见,岂不趁着年宴的时候正好?圣上一想,正是这个道理——”
秦莞心头微震,年宴?这是要让她去年宴?
见秦莞微愣,秦述便笑道,“莞丫头,还不谢恩?”
秦莞回过神来,“谢圣上恩典。”
袁庆笑呵呵的,“除了年宴,老奴今次来还要送礼的,除了给侯爷夫人还有世子小姐的赏赐之外,还有一份是给九小姐的,圣上已经知道九小姐并非凡俗女子,对九小姐欣赏有加,眼下还要半日,望九小姐好生准备一二,晚上好入宫赴宴。”
秦莞微讶,心中却捉摸不定这份欣赏有加是何意。
太长公主似乎提过她会送手书入京,秦莞彼时只以为太长公主会交代京城的下人对她照拂几分,可没想到手书直接送入了宫中,难道太长公主将她会医术之事也说了?
秦莞这般想来只觉可能极大,便又行礼谢恩。
袁庆便笑着道,“老奴把赏赐和旨意都已送来了,也该回宫了。”
秦述闻言自然留了一留,又让人拿了一样小玩意送给袁庆方才送着他出门,袁庆一走,秦莞站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秦述归来也是语带感叹,“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太长公主竟然送了手书回来,这便是真的将莞丫头当自己的义孙女疼了。”
屋子里除了秦述之外,胡氏和秦朝羽也在,胡氏似乎也没想到袁庆会来,而当今圣上还想让秦莞入宫赴宴,要知道这年宴本也只有秦琰和秦朝羽也能去,胡氏心中滋味陈杂,却还是笑道,“是呀是呀,眼下圣上相见莞丫头,可真是莞丫头的福气。”
秦朝羽在旁唇角微弯,一双明丽的眸子透着几分深长,“九妹妹真是好运道,适才袁公公十分夸赞九妹妹的姿容,想来到了圣上面前自然又是一阵褒奖,圣上本就对九妹妹欣赏有加,到了晚上或许会召见九妹妹也不一定。”
秦述点头,“不无这个可能啊,我知道莞丫头当初是因为一手医术,偶然救了太长公主才和安阳侯府结缘,只怕圣上也知道了莞丫头医术高明之事。”说着话,秦述转而看胡氏,“你快给莞丫头准备准备,晚上就要赴宴了……”
虽然时辰尚早,可到底是入宫赴宴,还是轻忽不得,胡氏连忙点头,“好好好,幸好早前定下的裙裳他们已经赶工送入府中了,我再给莞丫头讲讲规矩便好。”
秦述颔首,见秦莞面上只有惯常的薄笑并无惊喜雀跃之意不由又在心中暗自点头,胡氏想着事不宜迟,当下带着秦莞往自己院中走去,秦朝羽跟着同来,入了胡氏的正房,仍然不见秦莞面上神色有变,不由道,“九妹妹得了这样的喜讯,却怎不见开心喜悦?”
秦莞唇角微弯有几分不自在之意,“让八姐见笑了,我从未入宫过,此刻只觉心怀忐忑,亦不知宫中何种模样,便是喜悦,也不敢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