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外袍不见了,脚还是光着的,秦莞无法想象庞嘉韵好端端的跑到了庞宜文睡觉的地方,更何况,庞宜文的院子根本不是此处。
那她二人出现在同一处便不是巧合了。
越想心中越是沉重,等秦莞走到三楼的时候只看到燕迟三人站在楼梯入口处,而不远处的高柜打开了最下面一格,秦莞依稀能看到里面有道影子。
“九姑娘来了——”
燕离轻唤了一声,秦莞上前福了福身看向燕迟,“怎么?”
燕迟下颌微扬,“她在里面不愿出来。”
说着,燕迟又扫了一眼屋子,秦莞一眼看过去,心头微微一拧。
燕迟便道,“我们先下去,你看看能不能把她哄出来。”
秦莞点点头,汪怀宇将点燃的一盏灯交给茯苓,转身和燕迟二人走了下去,他们几个一走,秦莞看到屋子里的场面便更觉心冷,抿了抿唇,秦莞小步走到了高柜跟前去,“庞姑娘?”
她蹲下身子,轻轻的喊了一声,然而这一喊,庞嘉韵却更紧张的往里面缩去,秦莞眼珠儿一转,“庞姑娘要和我们躲猫猫?”
秦莞语声尽量轻柔,这一下庞嘉韵倒是安静了下来。
秦莞便接着道,“那……我藏起来,你来找我怎么样?”
秦莞说着作势要离开,可庞嘉韵还是一动不动。
“小……娃……娃……躲……猫……猫……”
庞嘉韵不动,可她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起来,她语气天真懵懂,可这样柔软童真的声音从这柜子里面传出来,秦莞既觉得诡异又觉得心疼。
“晴……娘……快……点……来……找……我……”
秦莞一时不知庞嘉韵是什么意思,庞嘉韵便又念了一句,一听晴娘二字,秦莞忙看向白樱,“你下去问一问殿下,看能不能把夫人和晴娘叫上来。”
白樱领命而去,秦莞只听她脚步声往下走去,很快一停,没多时,脚步声又起,却还是往下走的,秦莞松了口气,她知道燕迟同意了。
常氏几人是出现在了小楼不远处的,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楼里发生了什么,知不知道放火的人是庞嘉韵,想到适才她们几人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的样子秦莞总觉得有些奇怪。
茯苓拿着灯上前,刚往前站了两步,庞嘉韵在那柜子之中又是一缩,秦莞忙打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再往前走,秦莞只低头看向柜子里,“晴娘快要来了,你母亲也快要来了,你出来,我帮你把衣服穿好,待会儿好和她们玩好不好?”
庞嘉韵一双大眼睛仍然无神的看着外面,某一刻,她忽然“嘘”了一声。
秦莞忙也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
“躲……躲起来……”秦莞不知所以,庞嘉韵将自己小腿抱的紧紧的,“他来了……他来了……”
秦莞不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庞宜文。
她看向屋子里凌乱的长榻,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她想问庞嘉韵,却又害怕惊扰到了她,于是只轻声道,“莫怕莫怕,没有人来,再也没人来了……”
话音刚落,楼底下却响起了脚步声。
庞嘉韵又受惊似的一缩,秦莞转而看向楼梯口,第一个便看到了眼眶发红的常氏,常氏看着秦莞也在此微微一愣,继而快步朝着这高柜走了过来,脚步声还在继续,秦莞站起身来让在一旁,便见晴娘牵着庞嘉言的手走上了楼来,而这边厢,常氏刚唤了一声“韵儿”庞嘉韵便从柜子之中钻了出来,她一出来,秦莞才发觉她生的一张和常氏六分相似的面孔,虽然她身上枯瘦如柴神情也有两分呆滞,可仍然不掩清丽秀美。
常氏抱着庞嘉韵哽咽了两声,秦莞正犹豫要不要告退,常氏却转身道,“九姑娘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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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文!”
秦莞看清楚了庞宜文的脸,一瞬间,其他人也看清了坠地之人是庞宜文,庞辅良惊震的喊了一声,顾不得庞友德的拉拽便跑上前去。
一楼的火势越来越大,火舌飞卷,浓烟吞吐,站在近前便有股子灼人之势,庞辅良跑到了庞宜文近前,飞箭的火星和黑烟几乎要撩到他的身上。
见此状,秦莞和燕迟也朝前走了两步,燕迟半个身子挡在秦莞之前,生怕那些飞溅的火星落在了她身上,汪怀宇惊呆了,好半晌才和燕离上的前来。
“宜文!你怎么在这里的?!”
庞辅良语声嘶哑发颤,他虽然对庞宜文长长疾言厉色恨铁不成钢,可庞宜文乃是他的长子,自小看着他长大,他也给了他许多疼爱,若非后来怒其不争,他也不会把全部的疼宠都给了庞嘉言,庞辅良看着庞宜文满是鲜血的脸,眼眶顿时红了。
“父——”
庞宜文面朝上躺着,他从三楼跃下,重重的砸在了石阶之上,凡人肉身,怎么当得起这一砸?鲜血从他口鼻之处汹涌而出,他看着庞辅良,手想抓住庞辅良,可眼下的他只感觉身体有内而外撕心裂肺的疼,只一动,更多的血从他口鼻涌了出来,他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在眼底满是祈求的看着庞辅良……
“宜文——”庞辅良语声哑了,他下意识一把抓住庞宜文的手,转过头来看到秦莞之时眼底露出最后一丝希望,“九姑娘……九姑娘,求你救救她……”
庞辅良多年没用过“求”这个字,可眼下庞宜文摔的这般惨重,眼看着就要死了,他得救他的儿子,秦莞对上庞辅良的眸子,无论先前她对庞辅良做了多少猜测,亦或是因为常氏的遭遇心中如何厌恶排斥庞辅良,可眼下,庞辅良也不过是一位父亲,秦莞没多说,上的前去蹲在了庞宜文身边,她一手探到庞宜文的胸口,一手落在庞宜文腕上,然而只一刹那,她的眉头便紧紧的拧了起来,而同时,庞宜文的口鼻仍然再往外冒血。
“庞老爷,救不了了,脏腑破了。”
庞辅良看着秦莞沉静的脸色,一瞬间,他眼底几乎生出几分恼恨来,然而这恼恨也并非只是针对秦莞,他恨,他恨他的儿子就要死了!而秦莞就是那个宣布了他儿子将死的人。
狠狠的看了秦莞一眼,庞辅良抓着庞宜文的手开始发颤。
庞宜文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满是痛苦和不甘的望着庞辅良,他费力的动了动嘴巴,想求这位呼风唤雨的父亲救救他,可紧接着,一股子钻心的疼痛让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他一咳,更多的血沫从他口鼻漫出,只几息的功夫,庞宜文大睁着眸子不动了。
庞辅良好似呆住了一般的看着庞宜文,只握着庞宜文的手紧攥的手背青筋毕露。
庞友德也愣了住,半晌想劝庞辅良,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汪怀宇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为何大少爷在这楼里?这里面放火的不是庞家大小姐吗?”
庞辅良忽然动了,他缓缓的抬眸,双眸含着毒箭似的看向小楼之内。
火势蔓延,小楼之内娇弱的身影却在沿着楼梯往上走,汪怀宇见庞辅良眼下答不出个什么来,立刻指挥着府中下人和府衙的衙差救起火来……
火势看似熊熊,可烧到二楼的时候却不知怎地被阻住了似的不再往上窜,只那浓浓的黑烟仍然在肆虐,下人们拿着盆和桶不停的往这边提水,两盏茶的功夫之后,一楼的大火竟然被扑灭了不少,只见一楼的门窗皆被烧成了火炭,唯有那十来根大柱子和上楼的楼梯损毁较轻,秦莞看着暗暗称奇,而这边厢,庞辅良仍然抓着庞宜文的手呆了似的蹲在一旁。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叫人悲伤之事,可看着庞辅良,秦莞心底委实生不出多少同情之心,她只在疑惑,为什么庞宜文和庞嘉韵同在这小楼之中?
庞嘉韵在一楼放火,而庞宜文却在三楼之上……且他怎么掉了下来?
秦莞心中疑窦极深,而衙差们已经冲入了一楼之中,很快,汪怀宇也一进一出的跑到了燕迟身边,“殿下,一楼的火势基本被扑灭了。”
燕迟眯眸,“我上去看看——”
秦莞闻言下意识就要跟上,燕迟脚步一顿,“里面不安全,你留下。”
秦莞看了一眼二楼窗户上还在燃烧的火星到底没有坚持,燕迟又深深看她一眼,这才往前走去,燕离对秦莞笑了一下,兴致勃勃的跟在了燕迟身后。
虽然明火被扑灭,可谁也不知道二楼是何种情形,不知道楼内有没有被烧断的地板和屋梁,秦莞压着心底的焦急守在外面,一回头,却见常氏带着庞嘉言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在她二人身后,又是晴娘和一个常氏身边的大丫头。
四个人远远的站着,好似局外人一般看着,又有几分畏色似的不敢近前,秦莞想了想还是没上前去和她们说话,庞辅良刚没了儿子,不知会不会朝着常氏泄愤。
楼里,燕迟带着燕离和霍怀信沿着楼梯往上走去,几人惊起的发现,火烧了半晌,楼梯和二楼的楼板竟然完好无损,只有二楼的几扇窗户如同一楼那般被烧了着,而因为浓烟醺了太久,二楼的屋子已看不出原貌,可到底还是能看出来,此地原来似乎是女子的闺阁寝处。
几人站在楼梯口,汪怀宇吩咐了一句,两个衙差立刻进了屋子,然而找了一圈出来,却是没找到庞嘉韵的人,燕迟眉头一蹙,顺着楼梯往三楼去。
火势几乎没有蔓延到三楼,不仅如此,此刻的三楼一片漆黑。
“嚓”的一声,汪怀宇点燃了火折子,火折子一亮,比二楼更为狭小的三楼顿时露在了众人眼前,二楼有两间厢房,三楼则独成了一处暖阁一般的所在,书案长榻高柜,整整齐齐的排布着,而汪怀宇几个一定眸,十分清晰的看到了长榻之上的几件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