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户,跟着王某干,不比黄炳文,刚才你们一路之上所言,我听得清清楚楚,以前可以既往不咎,今后何去何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还不快去救助受伤的兄弟,跟我返回衙门,本官替你们求情。”
这伙人全都伤得不轻,趁着他们整顿人马的时候,朱辉和宋河辞别王冲,赶起马车上路了……
锦衣卫的战马跑掉不少,这伙残兵败将跟在王冲的马后,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返回京城。
他们来到承天门外千步廊,已是三更天,此时,黄炳文还在衙门口徘徊,等待着张千户的消息,忽然,他发现这伙人个个伤痕累累,跟着王冲回来了,顿时大惊失色。
于是,黄炳文冲上前来,抓住张千户的衣领,气愤地问道:“你这个饭桶,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千户答道:“黄大人,我们确实追上了,但他是奉成国公老王爷的旨意,肩负秘密使命,连夜返回南京办差,身边并没有携带吴莲。”
黄炳文哪里肯信?手指着张千户的脸,恶狠狠地骂道:“混账,到底什么人把你们打成这样?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干脆一头扎进护城河算了。”
王冲没有搭理黄炳文,对身边的锦衣卫低声讲道:“速去帅府请成国公老王爷。”
看见有个人从王冲身边走了,黄炳文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换一副嘴脸,大声问道:“弟兄们,何人阻拦你们办差?还打伤咱们的兄弟,还不快把那个奸贼乱党,给我抓起来!”
可能早已对黄炳文有所不满,张千户壮着胆子答道:“我说黄大人,跟着你干这么多年,你却五次三番戏弄大家,出了事又不给我们做主,真是寒了人心。”
黄炳文发现张千户竟敢顶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佩刀,准备结果他的性命,说时迟、那时快,王冲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二人四目相对,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千户等人都知道,黄炳文即将调离北镇抚司,他们今后都是王冲的属下,于是,带着弟兄们站在王冲的一边……
黄炳文一点也不胆怯,他在等着长官的到来,双方对峙半个时辰,谁都没再言语。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五军都护府都督、成国公老王爷驾到!”
这时,黄炳文冷笑一声,转身朝朱希忠的驾前走去,在轿前双膝跪倒,高声讲道:“卑职无能,没有办好差事,给王爷添麻烦了。”
朱希忠掀开轿帘,问道:“三更半夜在衙门前大吵大闹,所为何故?”
“卑职派遣属下,前去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却被人拦下了,还打死打伤我们十余个兄弟。”
“你们在何处追捕吴莲?”
“据卑职调查,吴莲被朱辉带出城,不知他们要去往何处,便紧急派遣属下前去追赶。”
朱希忠顿时一愣,认为他仍在打罗阿敏的主意,才故意派人去追赶朱辉,便生气地问道:“如此说来,难道是朱辉带走了吴莲?”
其实,黄炳文也不敢确定,便试探答道:“据说朱辉连夜离开京城,前往南京秘密办差,是奉了王爷千岁的密令,请问老王爷,可有此事?”
这句话已经验证刚才的判断,对于继续寻找罗阿敏,他们果然还没罢手,于是,朱希忠勃然大怒,质问道:“难道你还有何异议不成?”
黄炳文一听,这话音有些不对,赶忙拿出东厂的密信,通过轿夫递给朱希忠。
借着轿旁的灯笼,朱希忠把密信浏览一遍,在这封书信中,讲述王冲等人在海外剿匪的情况,以及海盗林一官从琉球诈死潜逃,最后在鹿儿岛锦江湾,连同夫人罗阿敏落水而死,如今海盗集团余部,被一个叫马五的人所接管,目前还看不出他们是否继续为盗;不过,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依然下落不明,希望朝廷继续派人调查。
朱希忠看罢皱起眉头,忍不住朝王冲看去……
黄炳文误以为,这表情是对王冲不满,赶忙趁热打铁。
“王爷,你也看到了,严世蕃运往海外近千万两纹银,还有大批奇珍异宝,全都都落在海盗之手,王镇抚追击海盗多年,难道他不知这些财宝的下落?”
其实,朱希忠知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海盗窝点才招致倭寇大名的袭击,但林一官极端狡猾,早把金银财宝转移到别处,由于东洋列岛战乱不止,海上依然不太平,现在还不是索回这些财产的时候。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讲道:“本王已经知晓,你回去吧。”
发现王冲没受谴责,黄炳文自持有靠山,连朱希忠也不放在眼里,矜持地讲道:“启禀王爷,黄公公已将连日来多封密函,全都禀明圣上,有关这笔海外巨款,将委托下官前去调查,请王爷知晓。”
说罢,他转身飘然而去。
王冲明白,江南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宋河策马扬鞭,高喊一声“嘚、驾、驾……”,赶起马车扬长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胡同口,王冲满怀惆怅的心情转身回家,突发发现,一群东厂番役就在他家门外。
黄炳文身着戎装,催马来到他的近前,狞笑着讲道:“王大人,卑职奉东厂黄公公之命,前来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实在身不由己,请大人见谅。”
王冲上前一抱拳,答道:“既然如此,黄掌刑官请吧。”说着,他便推开院门。
黄炳文跳下马,带着这群番役冲进当院,大声喊道:“兄弟们当心,不要惊扰郭氏夫人和王将军的爱子。”
这伙人不敢在王冲家犯横,本来地方就不大,人也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全都回来给黄炳文禀报,没有搜到吴莲,审问过府中的丫鬟,也没有人见过她。
黄炳文迟疑片刻,忽然问道:“王大人,新晋锦衣卫总旗朱辉,可曾住在你的府里?”
“黄掌刑官,朱辉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有机密要务在身,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王大人,打搅了。弟兄们,收队!”
等这伙人撤走后,许灵儿担忧地问道:“冲哥,朱辉他们出得了城吗?”
沉鱼、落雁失魂落魄般地跑出来,战战兢兢地讲道:“算是见识这位黄大人了,如凶神恶煞一般,我们要是落在他手里,真就可能活不成了,感谢王将军收留我们,我们二人愿当牛做马,效忠王将军和郭将军。”
“起来吧,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用不着害怕。你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听从灵儿姑娘的吩咐就是了,我还要出去一趟。”
许灵儿问道:“冲哥,你要去哪里?”
“我担心朱辉出得了内城,却出不去外城,你帮我看好家。”
于是,王冲换上普通飞鱼锦衣,随身带块校尉的腰牌,悄悄离开家门。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永定门内大街灯火通明,王冲来到城楼之下,只见出城的人群和马车,排起好几队长龙,奉命抓捕吴莲的锦衣卫,正拿着画像挨个盘查、仔细辨认……
围着人群转两圈,没有发现朱辉的马车,王冲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正当他正准备离开之际,忽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看去,有个锦衣卫千户率领一彪人马,眨眼之间来到了。
王冲认得他们,正是昨日查抄蔡府的那帮家伙,首领便是这位张千户。
只见张千户和守城将官交涉完毕,士兵开始驱赶准备出城的人群,闪出一条道来,紧接着,就听他高声喊道:“弟兄们,他们跑不远的,快跟我出城去追。”
很明显,他们是追捕朱辉的,于是,王冲急忙跨上战马,悄悄加入到这群锦衣卫之列,随着张千户一声令下,马队呼啸着跑出城门……
“弟兄们,快点,天快擦黑时,朱辉凭着锦衣卫总旗的腰牌,赶着马车跑了,车上的女人,就是那蔡德忠的小妾吴莲,黄大人可是说了,抓到这个娘们,让咱弟兄们先享用。”
这些锦衣卫听罢,全都放声大笑,有人喊道:“蔡德忠那老东西的小妾,一定招人怜爱,谁先来?哈哈……”
“当然先让给张千户大人,还用说吗?”
“我说,咱别每回有什么好事,都先让给千户大人,这一次,咱们抓阄,大伙说怎么样?”
……
听着这伙人污言秽语,王冲跟在队伍的最尾,沿着漆黑的官道,快马加鞭往前追去……
约莫追出三十多里,忽听张千户急促地喊道:“吁……”
于是,他们全都勒住马缰,王冲怕有人认出自己,紧忙用黑布裹面,放眼望去,只见朱辉和那赶车的少年拦在当道,有辆马车停靠在路边,双方发生对峙……
这时,张千户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私自携带钦犯潜逃,弟兄们,快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马队迅速分散开来,包围住朱辉和宋河,还有人试图袭击马车……
朱辉讲道:“呼保义老弟,今日连累你了。”
宋河一点也不怯场,答道:“这群京师的纨绔子弟,我早就腻歪了这帮孙子,看我今天不把他们全都打个人仰马翻。总旗哥哥,你照顾好马车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