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老炮的磕头力度要远远比王琳来的更为有力,嗑在地上,听声音不是天灵盖磕碎就是要把地上的瓷砖磕碎。
两下之后,地上已经见血,他脑袋仍旧如同拨浪鼓的磕着,嘴里说道“帮帮我,你帮帮我,我求您了,求您了”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中水县蛤蟆,能有如此作风,如果被外人看去,怕是在县里会掀起滔天巨浪。
不可否认,蛤蟆出现的太过突然,画风转变的太快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守护在神仙旁边的齐青钢微微蹙眉,见神仙没有任何表态,也就谨慎的盯着没上前阻止。
“咔”
站在走廊里的柳青青点了支烟,平静的看着,还吐了个眼圈,没有任何表示,又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您帮帮我,只要您说句话,我还是蛤蟆,我还是曾经的社会大哥,我求您了,我给你磕头了…”他又重重的磕了两下,还没有听到回应,声音变了,年近四十的男人,就在这些人面前当场洒泪,哭泣的像个孩子。
他跪在地上,往前蹭两步,双手抱住神仙的小腿,牢牢不肯松手。
“您帮帮我”
“走吧”
沉默许久的丁永强缓缓开口,齐青钢听到这话,伸手一拽,把蛤蟆给扔到一边。
神仙缓步走出房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然而蛤蟆并没放弃,见无法求到丁永强,退而求其次的跪在地上,蹭到钱书德脚下,与刚才模样雷同,别说钱书德根本不认识,即使认识,正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帮他,脚下这人跪地磕头的模样让他作呕,一脚踹翻在地。蛤蟆哭泣的声音已经止不住,越来越大,像是一条狗,在地上乱爬在着,他终于找到方向,又爬到昏迷的孙红文旁边,抬手推了推,嘴里喊着“孙哥,孙哥,你醒醒你醒醒,今天晚上的没成,我再给你找,能找到更漂亮的,孙哥,你醒醒啊…”
“呵呵”
柳青青苦涩的笑了笑,眼中已经有了泪花,她无法相信开车载自己的男人,就这样跪倒在别人脚下,甚至连条狗的不如,狗至少不会朝所有人摇尾巴。
足足过了五分钟,昏迷的孙红文还没被他摇醒。
他放弃了,也彻底绝望了,趴在孙红文身上开始撕心裂肺的哭泣。
如果说,他的一枪击碎了钱亮的骄傲和信仰!
那么究竟又是什么击碎了他的骄傲和信仰?
有些人的错误能原谅,有些人的错误无法原谅,恰恰在刘飞阳这犊子心里,蛤蟆属于后者,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罪责当诛,他静静的看着这场表演,等表演谢幕的一刻,也正是蛤蟆落幕时分。
再让蛤蟆反抗,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或者说没有那个心气,哭着哭着,笑了出来,转头看向门口,嘴里呢喃道“青青,我彻底败了!”
他的眼神好像仍旧需要柳青青的肯定。
然而柳青青手上一抖,积攒的半截烟灰掉到地摊上,她与蛤蟆对视着,心里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与这双眼睛对视,两秒过后,她抬起手把烟放到嘴里,冷漠的转过身,消失在门口。
蛤蟆不甘心的看着,直到他确定柳青青再也不会回来,这才收回目光,他突然想到,旁边还站着一头牲口,抬起头,看向那年轻的脸庞。
年轻真好,年轻就是有资本,这些话蛤蟆已经说出来了。
话到嘴边,他缓缓问“柳青青这辈子第二个看重的男人,我能死了么?”
刘飞阳有气无力的靠在走廊墙上,抬手从兜里拿出铁盒,里面是旱烟卷,把旱烟放在嘴里,掏出火柴点着,重重的裹了一口,不仅仅是手有微微颤抖,就连吐出来的烟雾也在跟着颤抖,深受传统思想毒害的他,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已经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张晓娥的开放只是县城的缩影,放眼市里、省城、京城早就已经进入到全民性狂欢的时代,如果只是拉拉手,亲亲嘴,已经不叫恋爱。
绿色的军大衣与芙蓉山庄格格不入,他嘴上在这短短时间内已经出现青色的胡茬,烟雾不是吸到肺里,而是挤到肺里,因为嗓子已经发炎红肿。
安然走到门口,看了眼地上的孙红文,这个险些就要成为她生命中唯一一个男人的人。没有冷漠到嗤之以鼻,也没有多停留两秒到留恋态度,她很平静的转头看向那犊子的侧脸,眼睛依旧宛若秋水清澈透明。
心思聪敏的她怎能看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但她没打算解释,原因无外乎她想看看在刘飞阳眼中破败的身子,能再次得到他的眷顾。
所谓的爱,是否能冲破一切思想壁垒。
“二孩,带你然姐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刘飞阳用沙哑的声音吩咐一句,重重的裹了口烟,发现烟头已经着起火苗,他用吐出来的烟雾把火苗熄灭,转过头看向那总能让他如沐春风的脸蛋。
“没事的,我们不还得活着么?”
他确实是在问,他担心安然想不开一时冲动做出傻事,眼神从未有过如此般渴望。
“得活着!”
安然看着他眼睛会心的做出个笑脸,此时此刻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不只是都像父亲那样,喝一口纯粮酿造的烧酒,粗犷的道一声爽快,原来男人也有温柔的一面,也正是因为侠骨柔情才越发像个男人。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刘飞阳像个孩子一样点点头,再次吸了口烟,烟火已经到最末尾,他在吸的同时听到滋拉一声,火苗烫到手上。
“走吧,注意安全”
把军大衣脱下来递过去,没敢继续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蛤蟆,自己刚才没把他怎么样,并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这口浊气憋在他心里,在天亮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解决掉。
安然把军大衣披在身上,很长,已经没过膝盖。
身上的清香气味儿从他眼前飘过,仍旧那般清香怡人,余光中的影子越来越远,等影子快消失的时候,转过头看向安然那没有留恋的背影,又是宛如刀割。
安然迈着她固有的步伐走着,她不是柳青青那种高高在上的女王,也不是张晓娥那种费心专营的女孩,对自己的定义从来都是找个自己爱的人并且爱自己的人,相濡以沫相伴一生,日子不需要有多富有,也不需要受多少人膜拜。
两个人的事,只要两个人幸福就够了。
以后再要个孩子,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是两个,一子一女,这样才能凑成一个好字,在清晨的阳光中把他们抚养成人,在落日的红光中渐渐老去。
平淡一生未尝不可。
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长得漂亮是种罪过或者可以高人一等,也从未用自己的姿色谋取便捷途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美貌会化为累赘,姿色会成为束缚生活的枷锁,如果今天没有那个犊子出现,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走出大门,起风了。
安然不禁拽了拽衣服,把自己包裹的更严实,踏上刘飞阳一路杀过来的甬道,她不傻,能把知识灌输到稚嫩孩童脑中的教师,怎么会是傻子?知道刘飞阳留在那里会有危险,却更知道,自己不应该成为他的累赘。
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走去。
远处的蛤蟆已经从地上站起来,谈不算完全恢复,至少不用别人搀扶,社会老炮这四个字绝对不是挂在嘴上那么简单,没骨子里的彪悍和浸透神经的坚持,绝对无法在几十年的腥风血雨中浸淫出来。
“我败了”
“你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