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颓枝重开日(三)

这只狐狸有点傻 噩霸 8253 字 9个月前

望着这一幕,九千岁有些哭笑不得。

郁唯这样护着她,那后面真是不好进行了。

脑海中才浮现这个想法,还没进行下一步,黑暗中就募然破空袭出一道银光!银光速度极快,只是眨眼就要刺到郁唯!

菱娘瞳孔一缩,跃身挡在他身前一把将他推开:“走!”

“走”字刚出,那道银光便刺穿她的肩膀!

九千岁盘腿坐在床上半笼着袖子歪头看他,他看将卿眉宇有些凝重,又见他轻轻抿着唇不由道:“你在想什么?”

将卿微微偏头,似是在犹豫该不该和他说。他这幅样子,九千岁更加好奇,将尾巴盘到脚边尖部一起一落,心中暗想:将卿这个人一向冷静得可怕,仿佛什么事也不会让他惊讶,可现在他却这幅样子,总不可能开个窗看个雪就能露出这样的表情。除非……是郁唯的那桩事,他有什么别的看法,亦或是知道点什么……

如此想一想,再看一看他的神情,九千岁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当下一拍脑袋,立起双耳:“郁唯的事你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这语气别提有多激动,几乎已经算不上疑问而是肯定了。

将卿看他一眼,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九千岁几乎快要急死了,一下跳到地上追问道:“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将卿道:“我曾经知道一件事,现在郁唯不论是性格还是遇到那位鬼仙都和那件事吻合了大半。但因为我并不是当事人,对这桩事也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不敢轻易下结论。”

九千岁光着脚奔过去:“什么样的事?可否与仙界有牵连,你方便说吗?”

将卿所属仙界,九千岁就是再不懂事也在仙界呆了那么久,知道仙界有些事所属公务,别人是不能轻易知道的,故而有此一问。

只是话虽如此问,他倒是希望将卿能说与仙界没有牵连,这样就能如实相告,好让他不继续好奇下去。

哪知,很不如他的意。将卿道:“不巧,此事确实与仙界有牵连。”

话已至此,九千岁不好继续问下去,将卿不会说谎,此事既与仙界有牵连,那无论如何也不好再告诉别人。

失望地微微垂了耳朵,九千岁道:“那好吧,上有仙帝你确实不好告诉我。”

将卿张张嘴,刚到嘴边的话想一想还是改了口:“千岁觉得这位菱娘是好是坏。”

九千岁又竖起了耳朵:“是好是坏不清楚,只是我想她既已走到这一步,应该不会做傻事。”

对一步成仙,错一步为鬼,这确实是个该好好斟酌的问题。

将卿似是很赞成,九千岁又道:“我猜,她明天一定会再来的。”

将卿道:“你怎么知道?”

九千岁道:“凭感觉,反正我觉得她一定会来就是了!”

一语末了,九千岁望向将卿:“夜深了,要不要今夜就在我这边睡了?”将卿不语,他接着道:“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狐狸和道士的故事还没说完。”

果然,这只狐狸是抱有目的的。

将卿斜看他一眼,算是屈服了:“好吧,坐回床上去。我熄了灯就继续讲。”

九千岁连忙钻进被窝中躺好。半晌,他身旁一重,将卿熄了灯合衣躺过来:“把尾巴缩进被子中,手脚不要露出来。”

九千岁乖乖照办,将卿沉稳清洌的声音在黑暗中不紧不慢地响起:“那只小狐狸是修炼了千年的九尾狐,如今被人暗算露出真身,因而遇上这位道长他原以为自己必然死定了,哪知道长心善不仅不曾杀他,反而留他在自己身边为他疗伤……”

…………

次日清晨,天气难得的好。

将卿和九千岁并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是赫然一跳:“邑天兄!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将卿眼下一片乌青,声音沙哑:“无事。”

大家都是抱以怀疑的神色,钱子书最为热心,将卿充耳不闻一样不说,他便机灵地转向带着小帽的九千岁,并热情地拉着他的双手:“岁岁!你说,你哥昨晚干嘛去了?”

九千岁藏在小帽中的耳朵一立,有些飘飘然:岁岁???我有小名了!

飘飘然一阵,他也反手握住钱子书的手:“我哥昨晚没干嘛,就是给我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众人默。

沉默了好半晌,钱子书干咳一声:“邑天兄,真是看不出来。”

将卿:“……”

钱子书道:“不过——”在座齐刷刷冲冲将卿伸出大拇指,个个神色严谨斩钉截铁:“可以的,继续保持。”

将卿:“……”

天知道,这只狐狸居然会那么磨人。听完狐狸和道士的故事,半吵半拼地还要叫将卿再说一个,不仅要说,还要求绘声绘色,带有感情地把人物说话时的情绪也一并表达出来。为了早点哄他睡着,将卿不仅妥协,还倾尽全力地各种努力,结果每当他看着这只狐狸闭上眼睛进入梦乡一闭嘴,这只狐狸就很神奇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如此往返,将卿这一夜可谓是成仙以后最糟糕的一夜。

偏偏这样的话,还不能对人抱怨。

不过经过这一次,他也算学到了:睡前故事一定要短,且说完一个不管九千岁再怎么吵也绝对不能说第二个。

最正确的方式是,说完一个小故事,立马蒙头睡!

人都齐了,大伙打算出门吃早饭,九千岁今日心情无比好,冲在最前欢快地道:“小狐狸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窜到东来窜到西,调皮捣蛋真可爱。”

众人:“……”

将卿:“……”

郁唯:“……”

发现大家都默默看着自己,将卿噎了一下,漠然道:“……不关我的事,故事开头就是这样说的。”

郁唯放低声音,很小心很小心地问他:“将卿大人,您到底给千岁讲了什么故事?”

将卿一本正经:“当下人界比较流行的故事,狐狸和道士。”

郁唯面色有些复杂,声量压得更小:“您没有将这个故事看完?”

此为防盗章闭目昏睡了一日,第二日清晨她在一片爆竹声和欢笑声中疲惫地睁开眼。

不知是哪家接新娘,那欢庆的锣鼓和鞭炮震天响。她听到人群的笑闹,听到孩童高高唱起的童谣:“新嫁娘、穿嫁衣、带金银,晨起时来对铜镜,画完眉来描朱唇!房外新郎骑红马,红马后跟大红轿,红轿来把新娘抬,锣鼓鞭炮似过年!新郎笑对陌路人,新娘不舍把泪扬,进到夫家拜天地,从此娘家陌路人,夫妻恩爱同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孩童的声音天真无邪,菱娘也忍不住跟着轻轻唱起。唱着唱着,眼泪却滚落下来,何曾几时她也像这些孩童一样,每每有新娘出嫁便尾随着,唱着这只童谣紧紧地跟着。可现在,外面那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了。

不知出于何种居心,她在的屋子突然被一个青楼姑娘打开。那姑娘眉眼妖致,摇着一把华贵的小香扇嫌弃地看看四周:“哟这里哪是人在的地方,怎么?难道妹妹还没想清楚?”

菱娘被绳子吊着,怒视她一眼:“你走。”

青楼姑娘摇着小扇慢慢踱来:“我可是一片好心啊,像妹妹这样的佳人应该聪明些的,这样也能少吃些苦。你听那外面锣鼓震天的,若妹妹活下去,指不定也有哪天有人会给你一个那样的婚礼。”

菱娘闭口不言。

青楼姑娘打量她一眼,故作惊讶:“我瞧妹妹你这样淡然,莫非…是你还不知道?”

她这样牛头不对马嘴菱娘最是讨厌:“有话直说。”

青楼姑娘用小扇掩了嘴:“哎呀那么凶做什么?不过出于好心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你知道外面礼炮齐声的是哪家结亲吗?”

菱娘道:“关我何事。”

青楼姑娘道:“怎么与你无关?今日出如此大手笔结亲的,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犹如一道惊雷,猛地炸在她的心头。

青楼姑娘笑道:“你家家世不好,只是个街头卖豆浆的,哪里办得起如此婚礼。呵,这钱究竟哪里来的,我猜妹妹一定清楚吧?我听说你爹娘近日在忆城买了处宅院,还到奴隶市场低价买了六个小丫鬟和两个小厮,不仅如此还混了这些年卖豆浆的钱替你哥哥买了一个铺面做生意,今日更是请了所有亲朋好友接了新娘子。所以妹妹,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吗,我们女人这一生啊就像筹码一样换来换去,命好的嫁个好人,命不好的就落成你我这样的地步,既然如此还不如……”

菱娘拼命挣扎着想要捂住耳朵,怒骂她道:“你走!你走!”

青楼姑娘笑颜不在,见她如此不知好歹甩了袖子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是见你可怜才来劝说你的,既然你不听,那便自己作死吧!”

她一走,菱娘皱了整张脸极痛地放声大哭。

外面礼炮锣鼓还在响,孩童的歌谣还在唱,菱娘哭得反胃连连。

第二日午后,正当她伤心得几近晕厥时,青楼的老妈妈慌慌张张地带人冲了进来,把她从绳子上解下后忙吩咐请来的大夫为她诊治。

菱娘浑身是伤,被人解下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又躺在初到青楼时的屋中,床边有两个小丫鬟看守。青楼的老妈妈也在屋中,见她醒来悠悠道:“你这贱丫头倒是命好,你生的漂亮的这一消息被咱们忆城的官老爷知道了,他现在放话说要讨你做十姨娘,下月就来我们这接人。你呀可别闹腾了,好生给我养着。”

忆城的官老爷是个将近六十的好色之徒,长得肥头大耳不说,还有折磨妻妾的嗜好。菱娘小时就常听人说他又抢了哪家的姑娘,或者哪家的姑娘又被他折磨的自尽了。

让她嫁给他做小,无疑是出了一个火坑又进了另一个火坑。

菱娘身体还虚,漠然地道:“我不嫁。”

老妈妈笑了笑:“小丫头你可认清现实吧,你以为你是皇帝陛下的公主,还想不嫁就不嫁?我告诉你吧,就算是皇帝的公主,这结亲的事也不是她们自己能决定的,更何况是你这样的穷丫头?”

官老爷点名要的她,老妈妈将她看得死死,几次寻短见都被救回来,如此折腾几番官府接人的轿子到了。

因是娶小,加之又是青楼之人,官府为掩人耳目是等到夜深人静才抬了一顶不起眼的轿子来接人。没有礼炮,没有锣鼓,没有送亲的队伍,青楼众人只替她画好妆,穿上次红色的嫁衣堵了嘴绑起双手双脚硬生生塞进小轿。

老妈妈虽痛心失了摇钱树,可官府给的银两不少,菱娘又是个寻死寻活的,就又看开了。

小轿快速把菱娘抬到府上,菱娘悄悄将一根银钗攥在手里。官老爷闻讯而来,菱娘被扔在床上抬手就将手中银钗没入他的肩头。官老爷吃痛,疼得满床打滚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下人风一般的涌入房内,抓住她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她的脸上。

官老爷气急了,大骂道:“贱人!你竟敢伤我!”说着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

菱娘口吐鲜血,状如疯子,口中仍定定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官老爷怒极反笑,捂着肩头的伤处恨恨道:“你愿为玉碎,那本老爷就成全你!这城里半年不下一滴雨,准是天上的神仙生气了,先前一个神婆告诉我要选一个处女做新娘嫁给神明,依我看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正巧合适你!”

末了不再看菱娘一眼,对下人道:“来人!把这疯婆子拖下去,贴出告示就说城中不下雨的原因找着了,让神婆算一个好日子把她烧了祭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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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官府贴出告示说咱们城中不下雨的原因找着了!”

“嘶,让一个大姑娘嫁给神明,这是不是有些荒唐?”

“我看不荒唐,其他地方不是每年都有让妙龄女子嫁河神以求出船顺利的吗,咱们城中挑一个嫁给世间主水的神明这也没问题,兴许这人嫁过去老天就下雨了呢?”

“就是,她一个人换城中数十万人的性命,这是她的荣幸啊!如果成了我们大家都会记住她的,光宗耀祖啊!”

“你们这么一说还有几分道理,只是嫁给水神为什么要火祭呢?”

“嗨,这还不简单!如果水祭那不是嫁河神了吗!”

一人道:“哪家的姑娘被选中了啊?”

“还有哪家,就是那个被爹娘卖到青楼的菱娘啊!”

众人疑惑了:“怪了,她不是被卖到那种地方吗,怎么还能选中她?把她嫁给水神,水神大人不会生气?”

“说来真是及时雨!我听官府的人说,咱们忆城的老爷和神婆正用秘术算城里姑娘的生辰八字,看看水神大人喜欢谁。结果巧啊,三次算出的结果都是菱娘,老爷和神婆当即不敢马虎,连忙查人去青楼接菱娘。你们猜怎么着,真是天意呀!官府的人去时,菱娘正要被青楼的老妈妈拿去□□!”

“那合着,她现在仍然是个雏儿了?”

“那当然!”

“神了!真是神了!”

“没准把她祭了水神,这里就真的能下雨了!”

“那还等什么,这是她的荣幸,赶紧啊!”

……

六月初六,满城欢呼围观。

水神娶妻,礼炮轰鸣,锣鼓掀天。

菱娘穿上血红的嫁衣坐在铜镜前,丫鬟为她画了眉,描了唇。最后给她带上金银做的发冠,盖上红盖头。

祭台和柴火早已备好,屋外前来接她的花轿为她敞开了门。

九千岁上下晃起白尾,突然间又是灵机一动:“你说——有没有可能郁唯的某一世与菱娘有很深的纠葛?当然,不是恋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