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秋,为什么?”
“姆妈,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您错就错在,什么都考虑留给姐姐。旁的也罢了,洛白哥哥我是坚决不会出让的。”
母亲更喜欢温婉的姐姐,是以她得以很多时间和谢洛白厮混在一处。
“龙砚秋,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死牢尽头,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嚎,龙砚秋被震住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她几乎撑不下去,却在只剩一口气时,被被谢洛白小心翼翼地从死牢中抱出来。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
“砚秋,我会是你的家人,会保护你一辈子,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龙砚秋觉得圆满了,用脏兮兮的枯瘦手臂,紧紧环住谢洛白的脖子,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洛白哥哥,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至此以后,谢洛白确实也这样做了。
龙砚秋成为了谢洛白的固定女伴,蓉城人都在传说她会成为谢府的少夫人,连龙砚秋自己都相信了,不想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
然龙砚秋自认与陆云卿胜负未分,这一句“为人作嫁衣裳”让她自欺欺人的梦一瞬醒转,用颠覆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如此失态,正中潘夫人下怀。
她轻飘飘一笑。
“是吗?男人的话你敢信?龙小姐真是天真的可爱。”
潘代英的目的是谢洛白和龙脉图,可自从来自雍州的谢少夫人带着谢洛白逃出生天,他们便一下断了线索。虽然抓住了龙砚秋,可收到从雍州、蓉城打听来的线报,潘代英夫妇生怕其根本无法成为让谢洛白上钩的鱼饵。
于是潘代英夫妇决定反其道而行。
女人对女人最是了解,如果能策反龙砚秋,或许能事半功倍!
一句讽刺,让龙砚秋又是焦躁,又是抓狂。
“什么意思?”
潘夫人笑了三声,面上的表情悲悯且同情。
“龙小姐一看就是个爽性之人,那我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说一句,眼见为实才为真,握在手中的才是自己的。
俗话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便是糟糠妻都会下堂。不说龙小姐无名无分,如今那谢少夫人对谢洛白有了救命之恩,正是情浓时,自会排除万难,巩固地位,光凭谢少夫人借我们的手除去你这点,都能窥探一二。想来你对谢少夫人了解更深,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听罢,龙砚秋只觉得手腕头皮上的烧伤,突突突一阵痛。
因为谢洛白,她对陆云卿向来厌恶,潘夫人的话似一条毒蛇缓缓地游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唤醒了她很多阴暗的猜测。
她一个失了家族庇护的孤女,之所以能有肖想谢洛白的筹码,很大程度是占着龙家数口人对谢洛白的救命之恩,如今陆云卿连她最后一点倚仗都要夺走了!她怎能不恨!
分明她才是真正爱慕谢洛白的那一个,为何却被谢洛白抛弃?!!!
她好不甘!好不平!
潘夫人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些忘恩负义的男人,若是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那些伪善的小人,怎能不给她一点教训?其实龙小姐,我和你的目的并不冲突,你有没有兴趣听我一言?”
明明脆弱不堪,却佯作强大,她不允许旁人侵略她的领地,践踏她的骄傲。
回来之后,她还没喝上一口水,此刻摇了摇桌上的水壶,却是空的,于是丢下两个斗兽般的男人,自己爬到上头去取水。
还没走进厨房,蒋夫人挎着菜篮子从外头回来了,她神色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姑娘,早上你让我帮着留意的那位谢少夫人,又有新消息了,街上都在传说潘大帅现在公开向谢司令喊话,限他三天时间,要是再不露面,就把那位少夫人挂在城墙上点了天灯!”
冀城大帅府,西北角红梅深处,有一幢两层高的小楼。
小楼雕栏画栋,一砖一瓦皆用料精贵,而那上面的装饰更是精巧非常,这座楼可谓是大帅府中最精美绝伦的建筑;加之周围红梅簇拥,在冬日花开时,那景色美不胜收。
然而奇怪的是,潘家人却把这座小楼弃用。
其间原因,乃是因为其是一座死喽,并未修建上下楼梯,二楼进出除了外搭梯子上下,别无他法。
这座楼只住过一个人,乃是前朝某位潘氏家主的禁脔。其过世后几十年,小楼尘封多年,直到现在,这个金丝雀笼终于迎来了新的住客。
龙砚秋被人扔进屋子,听着外面哐当一声落了锁,她一把扯下眼上蒙着的黑布,飞速起身,试图推开窗,却没料到这窗户竟也门框一样紧锁。
龙砚秋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表面是木质,却很难破开,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屋子中根本没有准备火石蜡烛,或许是为了防止她捣乱,竟连床帐上的金属钩子都没有。
独自一人,生逃无门,换成任何一个少女恐怕都会害怕。
然而龙砚秋却不是普通女孩子。
她从小被龙砚平教导过军事技能,拥有优于常人的擒射技巧;而后又被谢洛白的对头投身大牢,受尽各种苦痛,亲眼目睹母亲和姐姐死在自己面前,都没有出卖谢洛白。
她踏着地狱的荆棘之路归来,而支撑龙砚秋挺过道义谴责,和内心无望的煎熬的,便是对谢洛白近乎偏执的爱。
为了所爱,她早已向魔鬼出卖了灵魂。
如今,几乎又是历史重演,龙砚秋的选择毋庸置疑和从前一致。
她好以整暇地等待着潘代英的下一步棋路,只要她坚持下去,定能等到谢洛白来救她的那一天。
龙砚秋对谢洛白有绝对的信心。
然而令龙砚秋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信心,竟随着潘夫人的到来土崩瓦解。
傍晚时分,小楼的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推开,潘夫人带着侍女阿苧,跨过了门槛。阿苧把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先是从里面捞出一盏煤油灯点亮,然后又从里面摸出几样糕点馕饼,用白瓷碗装好,一一放置妥当。
只坐了片刻,潘夫人就冷得受不了,她拢了拢手中的鎏金暖炉,无意瞟了一眼缩在床上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的龙砚秋,道。
“若非龙小姐身手太好,我们夫妇也不会为小姐想这样一个住处,这几天委屈龙小姐了。”
龙砚秋不理她,潘夫人也不生气,只自顾自继续。
“那位谢少夫人真是狡诈,明明说好各取所需,却临时变卦。不过与人交手,一时失手也是正常,啧啧,只是想到其中细节,我实在是为龙小姐不值……”
那一句句“谢少夫人”说不出的刺耳,虽然线索是龙砚秋主动告知溪草的,却不代表她已然承认了对方的身份。
龙砚秋眸光一厉。
“登报发表结婚声明,不过是洛白哥哥的权宜之计,都没有举办婚礼,她算哪门子的谢少夫人!潘夫人既然已经明白我们之间的过往恩怨,犯不着用这些言语挑拨离间,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还请但说无妨。”
分明已经是阶下之囚,可龙砚秋表情倨傲,目光骄狂,完全没有半分落魄之态,那样子好似在自家小院闲庭漫步,实在让人看着不顺眼。
潘夫人把一切不动声色收入眼里,微微一笑。
“是交手数次了,若非龙小姐闯到潘家别苑营救谢司令,一个人打死了我们十几个兄弟,我都没有想到南方人家还培养了这样胆大心细的女孩子,难怪项禹对你一见钟情了。若非立场对立,其实龙小姐破对我的胃口,我都想认你作个干女儿。”
注意到龙砚秋流露出不耐颜色,潘夫人从碗中捞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剥开上面的油纸包装。
“这样的女孩子,定是被人捧在手上又敬又爱的。只可惜……”
她轻笑一声,面上似有怜悯。
龙砚秋自尊心极强,怎能忍受旁人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自己,当即就冷斥出声。
“你笑什么。”
潘夫人摇摇头,目中的同情神色更浓。
“我在笑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龙砚秋目光一聚。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