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叫我过来就是看病?”苏青崖皱着眉,“知不知道你毁了我一炉药?重练又要三天!”

“我赔你!”秦绾没好气道,“快点,你看了就知道了!”

苏青崖微微一怔,倒也没再争辩,放下药箱,伸手把脉。然而,几息之间,他的脸色就变了:“鹊桥花?”

“果然是中了鹊桥花之毒吗?”秦绾吐出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她的脉象和随风他们很相似。”

“怎么中毒的?”苏青崖问道。

秦绾顺手将那杯湖水递给他。

苏青崖丢了一颗药丸进去,却见杯中的水一下子染成了青碧色。

“这湖水是直接从护城河引的,原本肯定没有毒。”上官纯咽了口口水,脸色苍白。

“那花呢?”苏青崖冷冷地问道。

“荷花?”上官纯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是母后让人种的,陆陆续续七八年才形成了现在的规模,听说里面有二十几个品种的荷花……”

“荷花?这是荷花吗?”苏青崖已经绕着凉亭走了半圈,最后停在之前李小姐落水的地方。

秦绾快步走过去。

苏青崖指的是一朵淡粉色的花朵,然而,那花除了花瓣从尖端开始成粉白渐变,到了接近花心的地方又变成淡紫色外,怎么看都是一株荷花。就是那颜色,渐变得也很漂亮,估计是什么特殊品种,想必之前李小姐久久停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观赏这朵花。

“那朵……不是荷花吗?”秦绾迟疑着问道。

“她们是普通人,不懂就算了,你也不长眼睛吗?那个怎么会是荷花!”苏青崖怒道。

“……”亭子里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青崖指着摄政王妃的鼻子骂她不长眼睛。

“你不会想说……那就是鹊桥花?”秦绾艰难地问道。

“那你以为鹊桥花是什么样子的!”苏青崖瞪她。

“……”秦绾沉默了一下,随即也爆发了,“我又没见过鹊桥花,怎么知道它和荷花长一个样子!”

“喂。”苏青崖懒得理他,转头道,“去把那朵花采过来。”

“是。”执剑赶紧飞过去,弯腰摘下花朵,借力返回。

苏青崖扯下一片花瓣,撕成两半。

让人震惊的是,明明是粉白紫渐变的花瓣,撕开后,断口处竟然呈现出青碧色来,看着就显得诡异。

“看见没有,这是荷花?”苏青崖冷笑。

秦绾无语,想说谁会没事把荷花撕开来看看里面的颜色……不过她也知道,跟苏青崖没道理可讲,她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没让苏青崖画个鹊桥花的图样给她看看,以致于在边上都不认识——好吧,就算事先看过,她自问也没有在这成千上万的荷花海中挑出几朵不合群的本事。

“鹊桥花种植在水中,最初是没有毒的,但随着年份增长,花茎中的毒会慢慢渗透到水里。”苏青崖缓和了一下语气,解释道,“看这湖水里毒素的浓度,这几枝鹊桥花种在这里至少已经十五年以上。”

“触碰,会中毒吗?”秦绾思索道。

“不会。”苏青崖摇了摇头道,“鹊桥花经过提纯之前,只有口服才会中毒,不过它的花香含有轻微致幻成分,身体虚弱之人闻久了会产生晕眩,严重的还会昏厥。”

秦绾顿时恍然大悟。

李小姐应该是闻了鹊桥花香,这才一头栽进了湖里导致中毒。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湖中一条鱼都没有的原因,哪条普通的鱼能在毒水里存活?楚帝病弱,作为太子的时候,太子妃也极少在府中举办聚会,就算有人来,湖边一片都是普通的荷花,也没人会去故意喝湖水,自是不怕误伤。只有这个凉亭,大约是宫亦如为自己准备的,湖边的画舫也是。

“表姐,我真的不知道……”上官纯已经快哭了。

“没事,你无过,反而有功。”秦绾却笑了。

“啊?”上官纯怔住。

她家的荷花混入了毒花,还导致客人中毒,更说不定会连累王妃,可竟然……有功?但下一刻,她就想到了前几日摄政王似乎有重金悬赏,悬赏的内容是……鹊桥花?

“本妃要把这片湖里的荷花全拔了,长平没意见吧?”秦绾笑道。

“没有!”上官纯立即道。

别说为了讨王妃高兴一湖荷花不算什么,就算王妃不说,可这荷花都差点毒死人了,她还恨不得赶紧全一把火烧了呢!

“那就叫人来清理,估计这里的鹊桥花不少。”秦绾感觉自己的心情很久没这么好了。

不管宫亦如是为了什么才种的鹊桥花,现在却刚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还有李小姐、兰蕙、上官纯……嗯,统统都有功!

上官纯很生气。

她费尽心血筹办的花会,好不容易得了秦绾的赞赏和亲近,可马上就要有不开眼的上赶着给她添堵!

上官纯虽然受宠,但也不是不懂内宅的手段,每次举办的聚会什么的,姑娘们明争暗斗是最基础的,哪年不搞出几次落水、坠马之类的小“事故”,究竟怎么回事明眼人都清楚。然而,若是今天还敢有人不识相,她上官纯也不是吃素的!

“去瞧瞧吧,顺便走走,这府里的荷花确实不错。”秦绾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吩咐荆蓝带着陆浅出去玩,随后站起身来。

上官纯自然是没有异议,厅中剩下的几个姑娘互相看看,也一起跟了出去。

出事的地方并不远,是一座凉亭,只不过这座凉亭是凌空架在湖面上的,四面被荷花环绕,和岸边有一条石板路相通。

秦绾带着一群姑娘走进凉亭坐下来,听潮站在她身后,上官纯作为主人,在下首坐了,而凉亭反正够宽敞,姑娘们稀稀落落围了一圈站着也不显得拥挤。

“怎么回事。”秦绾淡淡地问道。

“启禀王妃,她、她……是她推小女下水!”跪在中间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姑娘指着身边的人哭道。也幸亏这季节天气炎热,落水只是狼狈了些,倒不至于冻出毛病来。

“我没有!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跪在她边上的少女很愤怒。

秦绾挑了挑眉,无语道:“怎么又是你。”

“可……这次真不是我……”兰蕙的眼神有些闪烁,又扁了扁嘴。

旁听的人群也都是一片黑线。什么叫“这次真不是我”,难道上次你干过这种事吗?

秦绾不禁莞尔失笑。这个兰蕙,上次被她吓了一吓也就放回去了,就算是行刺一事就此揭过,当做给母亲师门晚辈一次机会,所以,以骠骑将军府的家世,兰蕙也是能得到一张花会请帖的。可是,秦绾觉得,就算兰蕙还没放弃想杀她,也真不至于莫名其妙把个姑娘扔下湖去。

兰蕙的心性不是那样的人,而那位落水的小姐似乎也没必要陷害兰蕙。

两人无冤无仇的,甚至也几乎没有利益纠纷——自己落水,想让谁来救?

“王妃,这亭子四周都有护栏,当时小女身边只有兰小姐,不是她,小女难道是自己跳下去的吗?”那落水的少女感觉委屈极了。

“我看就是你自己跳下去陷害我的。”兰蕙低声嘀咕。会去为了国破家亡而行刺秦绾,这姑娘本就有几分烈性,好端端祸从天上来,也有几分不耐烦,就知道每次遇见秦绾就没好事!

“你!”那少女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指着她嘴唇哆嗦着,一下子说不上话来,忽的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喂,你只是吃了两口水,还是我把你捞起来的,哪能说晕就晕!”兰蕙气急,尤其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充满了怀疑和探究,就更郁闷了。

“听潮。”秦绾叫了一声。

“是。”听潮走过去,蹲下身,检查了一番,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古怪,“兰小姐,您是习武之人,不妨亲自看看,这位小姐确实是晕了。”

“……”兰蕙差点儿被一口气噎死。

“小姐!小姐!您别吓杏儿啊!”忽然间,那姑娘的侍女猛地扑过来,趴在主子身上,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王妃,这位小姐好像是犯了什么病了。”听潮有些惊慌。

躺在地上的少女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冷。

“啊,不会传染吧?”

“没听说过李小姐身体有病啊……”

“你真傻,这种事李家怎么会往外传。”

“也是,看起来兰小姐真是无辜被连累了。”

围观的姑娘们议论纷纷。

“你们胡说!小姐身体一向很好,连风寒都很少,怎么会有什么病!”杏儿大喊道。

“表姐,是不是先请太医?”上官纯的愤怒也多半化成了焦虑。

一点儿小冲突也就罢了,可要是花会闹出人命,只怕自己也要被迁怒。

“都让开。”秦绾的脸色有些沉重,亲自走过来蹲下,扣住了李小姐的脉门。

“原来表姐懂医术,那真是太好了。”上官纯松了口气。

然而,秦绾的脸色却更沉重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除了长平,刚刚不在亭子里的人,全部出去,到正厅等着!长平,派人去请叶将军和徐将军过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她不是溺水,是中毒了。”秦绾知道这事瞒不过,干脆直说。

“什么?”众女惊呼着,无不脸色发白,一片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