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叹了口气,表示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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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线大营。
凌子霄刚刚掀帘出去,趁着那一瞬间,一只小小的翠鸟钻了进去。他楞了一下,还是放下帘子,转身看过去,却见那翠鸟熟门熟路地停在李暄的书桌上,趾高气扬地抬起了一条腿。
李暄笑着摸摸它的脑袋,从它腿上绑着的金属管中取出一卷薄纱。
“王妃的信?”凌子霄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嗯。”李暄应了一声,摊开薄纱,脸色有些凝重。
因为秦绾是在移动中的,所以普通的飞鸽传书并不好用,能传讯的鸟儿就这么一对,而之前秦绾离开南疆才刚给他写过信,这才几天,根本不到应该报平安的时候,突然有信来,必定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那末将出去了。”凌子霄很知趣地告退。
“好,明天……噗——”李暄低着头看薄纱上的内容,原本还想嘱咐他什么,下一刻却猛地喷了出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凌子霄赶紧回来,紧张地问道。
摄政王一向是不把情绪摆在脸上的,这次能如此失态,难不成是王妃出事了?
“拿地图来。”李暄道。
“是。”身后侍立的莫问立刻找出地图,在桌上铺开。
凌子霄想了想,还是凑上去看了。
李暄的脸色很古怪,不像是担心,但也不是纯然的高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王爷,王妃说什么了?”帐中今天执勤的另一个侍卫执剑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凑上来就问。横竖王爷早就把他送给王妃了,他也不归王爷管。
李暄挽起衣袖,拿起几面沙盘演练用的小旗子,放在三个位置上。
“湖阳,汉阳,仓丘。”凌子霄沉吟道,“南楚的粮仓,湖汉平原,只可惜冷将军被阻在崇州,若是能拿下湖汉平原,就不用担心后勤补给了。”
“紫曦说,她打下了湖阳、汉阳、仓丘三城。”李暄慢吞吞地道。
“什么?”凌子霄一呆,随即脱口道,“王妃哪来的兵马?”
“冷卓然属下左翼军的一支五千人的偏师,因为主将被刺,败走西北,到了湖阳。紫曦……刚好在湖阳城。”李暄答道。
“可是……末将记得,那些城镇都是有两三千军队守卫的。”凌子霄结结巴巴地道,“要说湖阳城是王妃里应外合拿下的,那汉阳和仓丘呢?五千人打下一座城都很勉强了,何况攻打湖阳必定伤亡不轻。”
“紫曦杀了湖阳守备,苏青崖毒死了大部分士卒,打开城门,伤亡不重。”李暄摇了摇头,解释道,“紫曦占领守备府后,让人拿着盖了印信的书信去两城求援,故意让两城的援兵错开时间到达,用围点打援之法灭掉援军,又让人换上那些援军的衣甲,压着两城守备回去诈开城门。”
凌子霄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说起来,倒也不是特别精彩的计谋,如果王妃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也就算是不错。但问题是,王妃在湖阳,应该是偶然碰到了这支军队,竟然这么快就制定了计划,不止是湖阳,连边上的汉阳和仓丘也圈了进来。更何况,王妃占领守备府,派出求援信使,应该是在湖阳城破之前,换句话说,她在开始执行计划的时候,甚至没有和城外的军队商议过!
“执剑。”李暄回头道,“你和叶随风、荆蓝准备一下,先去王妃身边吧。”
“是。”执剑答应道。
“紫曦既然拿下了三城,想必不会就此罢休,你正好带点儿东西去给她,用得着。”李暄又道。
“王爷。”凌子霄忍不住道,“现在两军交战,南楚已经封了航道,偷过去几个人也罢了,大批货物不可能带过去。”
“少将军这就不懂了啊。”倒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执剑笑眯眯地说道,“封的航道只是官道,这年头,哪里都不缺走私的。商人……才是最要钱不要命的一群人哦。”
“总之,这件事你去办就是。”李暄道。
“是。”执剑点点头,大步走出去了。
“子霄,按照原定计划,三天后,渡江!”李暄一抬头,沉声道。
“是!”凌子霄顿时精神一震。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正式开战了!
{}无弹窗笔直的官道上,一支军队正在匆匆赶路,因为行军速度太快,前军和后军之间已经被拉开一段距离,显得有些凌乱。
“大人,湖阳方向起火了!”副将满头大汗。
赶了大半夜的路,这会儿天色大亮,正好看见远处冲天而起的黑烟,即便距离还远,已经隐隐能听见喊杀声和金鼓声。
“快快快!加紧行军!”汉阳守备焦虑地大喊。
“加快速度!”副将立即吆喝着传令下去,也顾不得士兵的疲倦和抱怨了。
湖阳、汉阳、仓丘三城互为犄角之势,若是湖阳失陷,其他两城也难保。昨晚听到湖阳的求援时,他还有些不信,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庆幸没有拖延时间之余,又有些心惊。
大后方的湖汉平原,哪来的敌军?难道冷卓然已经击溃崇州军了吗?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背上直冒冷汗。崇州若有失,南楚就如同失去半壁江山。唯一能让他稍稍安心的是,若真是崇州军败,不应该如此风平浪静才对。
“报”探子纵马飞驰而来,大喊道,“东华军队正在攻打湖阳,大约三千人左右!”
“我们从背后掩杀。”守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安心和兴奋,又催促道,“快快!别让那些乱军逃跑了!”
“大人,湖阳城一时不会有危险,是不是先修整一下再突击?”副将有些不安地道。
“兵贵神速,敌军只有三千人,我们和湖阳里应外合,定能将敌军一击而溃,到城里再休息!”守备断然道。
三千人……应该是一支败军吧,湖阳本身就有三千守军,加上有城墙掩护,没那么容易打下来,这不是白捡的战功吗?
副将虽然觉得不安,但想想也没错处,便默不作声了。只是,汉阳的军队也都是步兵,只有几个将领才有马,最后十里路,这一通跑下来,士兵的疲惫不说,队伍却拉得更长,几乎看不出阵型了。
眼前的湖阳城上,还在进行惨烈的厮杀,城头上各处都有交战的身影。
“居然能被这么简易的云梯攻上城头,胡吉那蠢货估计又喝醉了吧!”守备咬牙切齿地一挥手,大喝道,“冲!杀光那些侵我家园的狗贼!”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这句话还是激起了士卒心中的血性,尤其看到面前的敌人其实并不多。
汉阳守备也自恃有几分武力,提着枪冲在最前面。
“不好!敌人的援兵来了!”
“快点!快攻城!进去再说!”
“攻什么城?都腹背受敌了,还不跑?”
“不能撤!撤了粮草怎么办!”
“……”
眼见敌军就像是雪上浇了一盆滚水似的,瞬间消融,守备得意地在心里夸赞自己。这果然是一支连主将都没有的败军嘛,也就是胡吉那个白痴太没用了,居然被逼得发求援信,事后一定要上书朝廷告他一状才行!
由于接触的敌军几乎是一战即溃,除了城头还有几处因为云梯被推倒而无法撤退的零星战斗,这场战争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
“汉阳守备王安仁带领援军在此,城上开门!”守备仰头喊道。
“王大人稍等!”城头露出几个脑袋,似乎是核实了他们的身份,隔了一会儿,两扇城门慢慢打开了。
“进城,本将叫胡吉那家伙好好犒劳一下将士。”王安仁一扯马缰,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后面的士兵原本对这场战斗的虎头蛇尾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一听到犒军,顿时欢呼起来。要知道,犒军就代表有肉吃,有酒喝,这年头当兵也是个苦活计,除非是大战之前,否则普通的士兵伙食根本就不见油星的。碰到个黑心的粮官,还要克扣,能吃饱就不错了。
士兵们乱哄哄地列队进城,但一场长途奔袭加上之前的战斗,队伍早就被打乱了。
“王妃,是不是该动手了?”城墙上,穿了一身南楚士兵衣甲的陆熔有些紧张地问道。
“再等等。”秦绾一脸的凝重,默默地算着进入的南楚军人数,就在差不多进入一半的时候,用力一挥手。
“嘭!”原本就没有完全开启的城门猛地合上了。
“怎么回事?”王安仁猛地回头,心中涌起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关门打狗呗。”秦绾坐在内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一片嘲讽。
“女人?”王安仁傻眼。
身边的副将一言不发地举起弓箭就是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