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愿望

蔚蓝点头应下,唇角微微勾起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不过,阿栩和大小熊的身手不错,你等会可与他们切磋切磋。”

杜文佩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磕碜我呢?等下我就杀给你看。”话虽是这样说,但杜文佩从没见过血,说不紧张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见她目光有些飘忽,蔚蓝深深看了她一眼,“嗯,手千万不要抖,会见血的。”说着挑眉郑重道:“我说真的,这是真刀真枪的。”

杜文佩认真看着她,目光柔和道:“我知道,你别担心。”

说完又转过头有些怅然道:“我觉得吧,我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只想做个除暴安良的女侠,能够行走江湖不羁世俗,但认识你以后,我的心变大了,我想要策马飞扬驰骋疆场,这种感觉蠢蠢欲动,我想压都压不下来。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专想活得跌宕起伏。”

蔚蓝一时间没答话,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之后连续两顿饭只吃白面馒头,反反复复被心理疏导的事情,遂笑眼弯弯的看向杜文佩,片刻后,就在杜文佩以为她会点头的时候,眨眨眼道:“不知你听没听过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杜文佩瞬间被吸引过来。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两个灵魂,这两个灵魂相互较劲,内心深处的灵魂,总与人们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

这话完全是后世的观点,杜文佩当然毫不知情,蔚蓝说完后不由得摇头哂笑,思绪飘远道:“就好比安静的人,内心可能住着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躁动不安的人,内心恰恰渴望安宁平和;也好比外表凶神恶煞的人,他们的内心非常柔软,而外表柔弱善良的人,内心很可能住着一个恶魔,这恶魔随时可能冲破枷锁出来为祸四方。”

“你这说的不是表里不一的人吗?难道我是表里不一的人?”

“这世上表里如一者寥寥无几,表里不一的人未尝就不是好人。”蔚蓝侧身看她,好看的眉头高高扬起,“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曾想,我要安安静静的做个美少女,可事实证明,我无法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却只能做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巡海夜叉。”

“夜叉,母夜叉?”杜文佩眼睛瞪得老大,蔚蓝闻言轻笑出声。

以上说法完全是她上一世的期盼,最初的最初,她的确是想做个安静的美少女,与相爱的人相濡以沫,能过简单安静的日子——但一入部队深似海,现实让人成长,最初的愿望和想法到后来什么也不是。

倒是最后磨着磨着,等她从软妹子变成了女金刚,也就渐渐习以为常。

所以,这一世……蔚蓝瞥了眼正努力憋笑的杜文佩,扭过头幽幽道:“我想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玩最快的刀、喝最烈的酒、砍最恶的人。”

勾唇露出一抹玩味,蔚蓝目光湛然,清清楚楚道:“看最美的风景,睡最好看的男人,再跟他生一窝小崽子,等老了带着一窝孩儿占山为王为所欲为。”

蔚蓝话音落,杜文佩不禁张口结舌,她手指着蔚蓝哆哆嗦嗦,半晌才呐呐道:“你这想法蔚将军和睿王知道吗?哎哟喂,我还以为我已经是离经叛道的典型了,没想到与你一比,这还什么也算不上啊!”

“所以,你还会觉得你有病吗?”蔚蓝挑了挑眉,“若是觉得自己还有病,那就向我看齐吧,我无所谓的。我爹虽然还不知道我的想法,但我想他一定能理解我。至于睿王,他不就是最好看的男人?”

杜文佩脸色有些泛红,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臊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睿王确实长得好看。”

末了她反反复复打量蔚蓝,像是才刚认识她一般,恍然道:“没错,这才是真的你。平日里看你柔柔弱弱,面上总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大概谁见了都要说一声这姑娘端庄大气,可谁知道你心里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就与你刚才说的两个灵魂对应了么!”

“知道就好,所以凡事别只看表面,人的外在和处事,只能说明这个人的部分,并非全部,你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稀奇。你看,你我虽有些不为人知的心思,但这心思都是用在正途上的,完全与人无害,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杜文佩认真点了点头,觉得蔚蓝说得在理,当下在蔚蓝面前完全没了顾虑,两人嘀嘀咕咕的,不一会就将之前的紧张抛到了九霄云外。

殊不知二人这番对话,谁也没压低嗓音,对于跟在马车后面的郧阳,听涛和齐休几个来说,听起来既是热血沸腾又是心思复杂。

这个假设是蔚柚在蔚蓝坠入暗道之后才有的,因为太过骇人,她没直接说完,而是点到即止,相信孙氏能够明白,“若是事情败了,咱们落到睿王手中,以大伯与大姐姐的为人,咱们兴许还有活路。”

孙氏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变,轻斥道:“柚儿,你一个姑娘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哪儿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岂不知祸从口出?”

她难得的疾言厉色,蔚柚听完不由怔住,轻叹了声才道:“娘,你别这么看我,女儿已经大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说着她细细打量孙氏,见她面色严厉,眼角已经生出细纹,不由握住她略显粗糙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柔声道:“娘,女儿这话虽是大逆不道,但您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若非如此,依照她娘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在孔氏被冷待,蔚桓与孔氏之间硝烟四起的时候,甘愿窝在琴湖居毫不作为?不过是看的通透,争来争去皆是一场空,实在是没什么想法罢了。

孙氏反握住蔚柚的手,面上微微苦涩,半晌才道:“柚儿确实长大了。你说的娘都懂,但娘现在真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顺顺利利出阁,便是嫁个寻常人家,无需家底子丰厚,只要能平安和乐也就够了。

娘在后宅困了半辈子,这高门的日子看着虽然风光,但内里是个什么样子,就跟穿鞋子似的,鞋子到底合不合脚,也只有穿的人自己才清楚。”

蔚柚不料孙氏会坦言心中的感受,她有些意外,思及孙氏这些年在蔚府的生活,一时间有些难过,顿了顿才道:“娘说的女儿都懂,但眼下的行事,要过上像娘说的安乐日子,只怕是不易的。别的且不说,就说前些日子这桩,女儿不也是险险避过?”

她认真看向孙氏,“娘,蔚府与太傅府的婚事,爹爹之所以会在关键时候出手阻拦,您莫不是真以为只是因为谢文远不够出色?”摇摇头,蔚柚若有所思道:“女儿虽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却清楚爹爹的为人,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的。”

孙氏垂眸,这点她又何尝不知,蔚桓与孔府并太傅府的关系,若说她之前还看的明白,但经过蔚柚与谢文远的婚事,她却有了别的想法。

按理说,无论是太傅府,蔚桓还是孔府,都应该是姜泽的人,三府之间有往来有联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蔚桓一心巴在仕途上,倘若太傅府真的前途无量,蔚桓对姜泽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拒了太傅府的婚事?孙氏太清楚自己和蔚柚在蔚桓心中的分量,可正是因为清楚,她才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直觉这其中大有文章。

但她毕竟是深闺妇人,便是清楚一些,却也只是一些,并不能完全参透事情的本质。女儿的年岁虽然还小,但却正是开始说亲的年纪,之前能逃过太傅府,是因为蔚桓出手,可蔚桓到底是什么心思,到底想用女儿换取什么,谁又能说得清?

蔚桓已经将决定蔚柚婚事的权利从孔氏手中全部接了过来,也就是说,蔚柚以后要嫁什么样的人家,全凭蔚桓的意思,这其中的深浅,当真是谁也无法预料。

所以,蔚柚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她沉默了一瞬,轻叹道:“柚儿看得明白,可看和做是两回事,娘在这后宅能做的有限,你想娘怎么帮你?”

蔚柚眨眨眼,面上蓦地露出笑容,她还以为说服孙氏需要花好一番功夫,没曾想短短几句,她娘就全都明白了,当下笑着道:“娘,女儿也知道咱们的处境。我想,咱们也无需多做什么,女儿能知道的消息,大伯一定知道,咱们做与不做,其实结局一样,区别只在于,咱们能表明个态度,好歹留个情面,也免得等到事情临了孤立无援。”

“你所言不错。”孙氏握了握蔚柚的手,她捏得有些重,皱眉道:“你爹的性子,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只怕顾及自己都来不及,又如何顾得上咱们。”

说完忧心忡忡的看了蔚柚一眼,深吸了口气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先回敛心院去歇着,剩下的交给娘来办。”

“还是我来吧,爹爹前两日才让女儿去西院探望大伯与三弟,今日再去也在情理之中。”蔚柚轻拍她的手安抚,抬眸笑道:“娘也无需多想,如今不过是才刚开始,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女儿之所以这时候过来找您,不过是想让您明白女儿的心意。

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女儿觉得,这话用在母女身上也是一样的,这府中女儿能依靠的只有娘,日后势必是要与娘一同进退的,多留条后路,咱们兴许能好过些,总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直接进了死胡同。”

孙氏闻言心中又酸又涩,既是感叹蔚柚懂事,又是怨怪自己这个做娘的不够尽责,在后院被渐渐磨得没了心气儿,当下叮嘱了蔚柚几句,让她小心行事,便没再管。

她想的也很简单,让蔚柚去西院,比她出面要好。

一则蔚柚确实是懂事了,做事情知道与她商议,明白轻重缓急,有计划有目的,而她能给蔚柚的委实不多,如今便是让她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