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并非大朝会,但事关三皇子留京任职,姜泽特地通知了朝中六品以上官员悉数上朝,是以四更以后,天上虽飘着小雨,内皇城里出行的人还是渐渐多了起来。
昭兴帝在位时尤其崇尚节俭,圣元帝在位时虽在宠爱谢琳一事上疯魔执拗,为人也多疑狭隘,却好歹继承了他爹的遗志,于银钱上克勤克俭,信奉“百姓富,皇帝富,百姓穷,皇帝穷”的宗旨,而姜泽登基之初,又恰逢国孝,倒也不好擅改政令;也因此,通往皇宫的泰宁街上只有临街的商铺门口零星挂了几盏灯笼。
雨雾氤氲中层楼叠榭,昏黄的光线下,蒙垢的青石板被雨水清洗一新,朝臣们或坐轿或骑马,也有官位实在低微家中又无背景的官员带着仆从撑伞步行,马蹄声和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有韵律的哒哒声。
从竹溪山到皇宫大约二十几里地,姜衍趁着机会又在马车里小憩了一会,到达尊仪门时还差两刻钟才到卯时。
神色淡淡的吩咐鸣涧将马车驶到宫门停放,姜衍自己则下了马车迎着冷风步步向前。
宫灯亮如白昼,琉璃碧瓦一如往昔,这里曾是他的家。
这也是自十年前离京后他第一次踏入皇宫,熟悉的宫道,熟悉的高墙,熟悉的心境,十年前,一身素缟瘦瘦小小的孩童,就是在某个春寒料峭的清晨,孤零零一人踏上这条宫道。
那时候宫道长长,长得似乎没有尽头,远处等待他的没有亮光,也没有温暖。而他自小赖以生存的凤栖宫,彼时已经陷入一片黑暗,被满皇宫的熠熠生辉深掩其中。他曾经无比渴望的温暖,正将他冷冷驱逐。
可如今,他又回来了。
姜衍脚下步履缓缓,一袭青衣温润淡然,面上神色一片平静眸中深邃无波,袖中的双手却紧握成拳。
朝臣们依着官阶成群,见姜衍气度卓然,各自神色不一,有的上前行礼,有的微微撇过头装作不见,还有的欲言又止想上前又踌躇,但无疑,众人看向姜衍的目光俱是暗含深意。
姜衍出宫时年仅六岁,当时只是个垂髫小儿还没入朝,又跟随罗皇后住在后宫,朝臣们见过姜衍的可说是寥寥无几,更遑论姜衍当时年龄小,即便是见过,也对他的能力和品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时移世易,如今十年已过,朝臣们心中自然更加好奇。
罗荣负手等在石阶前,见姜衍走进,面上浮现出欣慰之色,笑着上前行礼道:“老臣罗荣,见过三皇子。”
姜衍心中微暖,上前轻托住罗荣的手低笑道:“十年未见,舅舅可还好?”
姜衍心中清楚,若非为了自己,舅舅这样通透练达不喜争斗的人,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困在上京城这样的污沼泥潭里?十年来舅舅谨言慎行低调做人,所图所谋,无非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回京,还能有个依仗。
姜衍托住罗荣微微颤抖的双手,垂眸的瞬间眼中不由浮上一层水光。
罗荣亦是眼眶微湿,撇见陆陆续续走近的朝臣,拍着姜衍的手点头:“好!舅舅很好!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咱们进去吧!”
姜衍敛下情绪点头,眉目温和道:“舅舅先请!”
罗荣微微颔首,本想叮嘱几句,但想到皇宫内院耳目众多,只能饱含担忧的看了姜衍一眼,姜衍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继而勾了勾唇,姜泽和谢琳苦心算计多年终于如愿以偿,又怎么会在摸不清自己底细的情况下轻易动手自毁长城?
舅甥俩一前一后进入乾坤殿,姜泽还没到,殿中朝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语,不时朝二人投来隐晦打量的目光,其中意味复杂难辩;姜衍泰然处之,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一盏茶后,殿外响起清脆的鸣鞭声,乾坤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司礼太监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上朝……”
众臣跪下三呼万岁,姜泽一身明黄盘龙衮服在内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走向高位,轻甩广袖坐下后道:“平身!”
姜衍随众臣起身,感受到有人轻拽自己衣角,微微侧头就见四皇子姜澄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侧,正歪着头挤眉弄眼无声的跟自己打招呼,看口型喊的是“三哥”。
姜澄的亲近委实出人意料,姜衍原本就对姜澄心中生疑,此刻更是不解,但他素来沉着,当即也动了动嘴唇无声笑道:“四弟。”
姜泽高坐龙椅,一来就将二人的小动作收入眼中,眸中瞬时闪过一抹戾气,心中暗道等会若是你们还能笑得出来,那才叫真的好兄弟!
“四弟,你平时顽劣也就罢了,怎可在朝堂之上嘻闹?”姜泽皱了皱眉沉声道。
姜澄闻言垂着头撇了撇嘴,他此时可不怕姜泽,姜衍一上朝他就莫名的感觉多了几分底气,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于是苦哈哈的出列,满脸兴奋又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姜泽,又端正姿态拱手行礼道:“启禀皇兄,臣弟见了三哥一时高兴便有些情难自禁,难道皇兄不高兴吗?那臣弟是做错了?”
姜泽见姜澄歪着头一副满脸疑惑不解的模样不禁心下气结,但姜澄自来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倒也没想这其中还另有深意,只是转动着手中的青玉扳指,又看了眼垂眸不语的姜衍,哈哈一笑道:“你这猴子,平日里叫你读书识字你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看你说的都是很么不伦不类的混账话!难不成三弟回京还就只你一个人高兴?还情难自禁,你懂什么是情难自禁吗?瞎胡闹!”
姜泽半真半假的轻斥姜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自觉的宠溺和宽容,倏而又将视线投向姜衍,面含欣慰道:“朕与三弟已经十年未见,三弟是三公的亲传弟子,堪称国之栋梁,如今既肯留京,于朕来说可谓是求之不得好事,朕心甚慰,又如何会不高兴?”
姜泽这话看似说得敞亮,但朝中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姜泽的心病。当初罗皇后殡天三皇子姜衍本已穷途末路,眼看着谢太后和新帝就可得手,不曾想向来闲事不理的泰王会伸出援手,竟好运的让三皇子拜在了紫芝山三公名下。
三公名满四国,就算三皇子如今在朝中毫无地位可言,日后也没什么建树,但仅凭他师承三公这一条,就足够许多文人清流仰望。而姜泽虽已经登上皇位,其出身却仍是被诸多清流和百姓诟病。
自尊与自卑本就一念之差,说穿了,姜泽缺的就是底气,这皇位本就是谢太后和新帝用手段算计而来,了解其中内情的人都不会觉得这事光彩,再加之他身体里流淌的回纥歌姬的血统身份,姜泽要是个杀伐果断意志坚定之辈也就算了,偏他长在妇人之手耳根子软,圣元帝又一心溺爱,以至于姜泽虽有几分聪明劲又顺利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骨子里却矛盾又狭隘,终究少了几分为君者的气度和大局观。
姜衍闻言心下冷笑,缓步出列,望向姜泽眉眼含笑道:“臣弟见过皇兄,皇兄谬赞了,能得皇兄信重也是臣弟之幸。”
众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听这兄弟二人煞有介事的打机锋,神色都如老僧入定般平静,只心里却如北风呼啸过境卷起千重垂帘,一个苦心孤诣的想要将人杀之而后快,一个是阔别十年背负着夺位杀母之仇携恨归来,他们若真信了这二人兄友弟恭,那才是有鬼了!
除了近几年才开始起势在朝堂站稳脚跟的新晋臣子,能够经历两朝,在圣元帝的抽风统治下和谢琳母子的打压胁迫下在朝堂屹立不倒的,谁又能没几分眼力见?
姜泽看着姜衍的桃花眸子不由有些晃神,愣了愣旋即朗笑出声道:“如此就好,也不枉朕惦记你!”顿了顿又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走了,好好留在京城帮皇兄处理朝政。”
姜衍点点头,看着姜泽满眼孺慕,神色恭敬道:“多谢皇兄厚爱,臣弟定当好好为皇兄分忧。”
姜衍的反应虽在姜泽意料之中,但他安放在双膝上的手还是忍不住紧握成拳,咬着后牙槽点头道:“正该如此,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三弟既有心为国效力,明日起先到户部当值,四弟也不小了,就到工部当值。”
若是姜衍对他冷脸以对或者怒目而视,姜泽心里或许还会觉得轻松些,可姜衍面上硬是半分情绪不露,试问一个被夺了皇位失去尊严又被放逐的皇子,又怎么会在心中对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怨恨?
是以姜衍表现越是若无其事,对他越是亲近毫无芥蒂,姜泽心中就越发警惕不安。
群臣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三呼万岁,姜衍和姜澄对视一眼也跟着俯首谢恩,态度恭敬道:“臣弟领旨,多谢皇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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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楼答题的三个问题:
问题一、姜衍第一次见蔚蓝是几岁?
问题二、韩栋在私库交给蔚蓝的红木盒子里一共有几件宝物?分别是什么?
问题三、姜澄外祖家有个失踪的表哥,他叫什么名字?
啦啦啦啦,亲们赶紧了!我觉得出题挺好玩,居然还想再出几个……
崔嬷嬷几人已经醒来,蔚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这话虽是在交待白贝,但同时也是说给崔嬷嬷几人听的。
暗处有隐魂卫几人跟随,蔚蓝并不担心区区两人就能将七八个武艺超群的高手撂倒,会有此一说,不过想要借着机让崔嬷嬷几人明白她们眼下的处境,也让她们清楚蔚栩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萧关路途遥远,路上定然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几人都不会武,蔚蓝也不强求她们遇事能帮上一把,只要她们能及早适应,关键时候不拖后腿就足够了。
而蔚栩身份使然,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希望崔嬷嬷几人能最先想到的是保全蔚栩,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就算丢了也不可惜,可蔚栩不同,他不仅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独苗,身上还担负着蔚家军的命运。
黑暗中白贝看不清蔚蓝脸上的神色,却能感知到她语气中难得的郑重和不容置喙,想到镇国将军府如今的情形,白贝下意识便点头,想了想又嗯了一声。
崔嬷嬷几人将蔚蓝的话听得分明,初时醒来的诧异和迷蒙瞬间褪去,却并无一人说话,也没开口相询。
崔嬷嬷是人老成精,经历得多了自然处变不惊,对于蔚蓝的反应不禁暗自点头,觉得她不愧是老将军的亲孙女,关键时候处变不惊,性子也好,心思纯善孝悌有加。
而簌月银杏和忍冬三人却是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跑马巷一事她们记忆犹新,簌月扔出的砖头在表少爷手中是直接碎成了粉末的,她们不会武,遇上真正的高手,对方想要对付她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如今的情形,她们贸然下车只会给自家小姐拖后腿,不仅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还要连累自家小姐分心来护着自己。
沉默中,因为不能视物,几人下意识的紧靠在一起,凝神静气的听着四周动静;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马蹄声消失了。
崔嬷嬷听到马蹄声消失不禁微微蹙眉,簌月三人听到马蹄声消失却是心下微松,而蔚蓝和白贝白条三人心下却是狠狠一提。
马蹄声距离高地不足千米,这是蔚十七与二人对上的讯号,若是过往赶路的人,在蔚十七没有现身的情况下,对方一心赶路无暇理会或是没有发现异常是不会驻马停下的。
但细听之下除了沙沙的落雨声,远处并无打斗声传来,几人心中正疑惑,空气中传来似有若无的气流波动,其间或夹杂着衣袂翻飞鼓动的声音,转瞬间,这动静越来越近。
蔚蓝动作轻盈的跃下马车,白条和白贝狐疑的皱眉,白贝低低道:“小姐?”
她此刻大约能明白小姐为什么会派出蔚十七前去查探消息了,蔚十七比她们在上京城呆的时间更长,见过的人也更多,若是熟面孔,蔚十七自然能更快反应过来。
蔚蓝没有出声,夜间视物这项本领稍微有些武功底子的人都会,只是孰强孰弱,可眼下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是她经过多年磨砺,在有人报了定位的情况下,也未必能在漆黑一片的夜幕中准确无误的找准对方的位置,可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蔚十七没有出声,来人又是谁?难道是雷文瑾去而复返?
“无碍,应该是认识蔚十七的。”蔚蓝心念急转,回过神低声道。
二人不再说话,手中握着剑柄等人靠近。
须臾,两道身影如风般掠近,在距离蔚蓝三人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对方没有出声,蔚蓝先是闻到一股极淡的松木气息,倏而空气中波动的气流戛然静止。
“蔚十七?”蔚蓝顿了顿,声音平稳道:“阁下是谁,有何见教?”
蔚十七听到蔚蓝的声音都想要哭了,恨不得将脑袋缩回他娘肚子里能再重新投胎一次!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每次都是这样,第一次在曦和院驱逐黑衣人连根毛都没揪下直接追丢了人,第二次尾随小姐到私库被邹宇点了哑穴口不能言,这次更悲催,人都还没看清,对方只一照面就点了他的大穴,他现在不仅不能说话,就连动弹都不能!上京城何时妖孽辈出了,他怎么就不知道!
姜衍听着这虽软糯却四平八稳的声音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刚才淋着雨赶路的郁气仿佛消散了一些,吩咐齐修道:“阿休,火折子。”
蔚蓝闻言一怔,这声音温润纯净,柔和清晰却又不失磁性,仿若清泉潺潺,这是想让人耳朵怀孕的节奏?公狐狸?男妖精?
齐休依言丢开手中拽着的蔚十七,点燃火折子的同时手掌罩住,微弱的火光瞬间照亮这方寸之地,火光摇曳,虽朦胧不够亮堂,却足够彼此看清对方。
姜衍负手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女,一身青色儒衫,发髻高挽丝毫不乱,面上并无慌乱之色,皮肤被涂抹成麦色,淡淡的卧蚕眉,鹅蛋脸上表情严肃,此刻她正紧抿着嘴唇,双臂环抱,狭长的凤眸深邃乌黑,依稀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却看着自己充满好奇和审视之色。
蔚蓝也打量着姜衍,来人身约八尺,整个人被一件墨黑的大氅罩住,衣摆下方露出一抹银白,只见他头上戴着兜帽,火光下五官忽明忽暗,双眉精致柔和,面颊清隽如玉,鼻梁高挺,薄唇微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笑意融融,眸子湛黑深邃,当他专注看着你的时候,眼中似有万千柔情,又似春风化雨般,让人完全生不出恶感。
此刻他正目光柔柔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白条和白贝也有瞬间惊讶,岛主和小主子已经长得够漂亮了,没想到又来一个仿若羊脂白玉般敛尽光华却气场强大的。见二人只是对视并不说话,白条这才想起被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的蔚十七,定了定神上前扶起来他,又给他解开周身大穴。
蔚十七气得脖子都红了,抬眼就瞪向将他扔出去的齐休,蔚蓝从姜衍身上移开视线,见蔚十七还能瞪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没受伤就好。
但随即她面上又是一黑,只听蔚十七道:“小姐,这小子就是上次鬼鬼祟祟藏在雪松树上的那个!”
蔚蓝闻言神色一变,随即看向姜衍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
片刻后,被熄灭的火堆重新燃起来,朦胧的火光轻轻跳跃,雨丝洋洋洒洒坠落如轻柔雾色弥漫,蔚蓝与姜衍相对而立,远远看着好一副才子佳人温情脉脉的绝美画面。
蔚十七和齐休还在互瞪,不同的是蔚十七目光凶狠,而齐休圆头圆脑,对着蔚十七不时挠头笑笑,笑容灿烂而纯粹。
白条与白贝远远站着,见姜衍离着蔚蓝不过三步之距,白贝不由有些担忧道:“小姐不会有事吧?”
虽说两人有婚约,但未婚夫妻就这样见面总归是不妥,尤其是两人还离得那么近,就算有他们这些人在旁边守着,白贝还是心里不踏实;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怀疑三皇子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堂堂皇子深更半夜冒雨追来?
“别小姐年龄小被三皇子骗了才好。”白贝忧心忡忡的皱眉。
“无需担心,你没见崔嬷嬷都没阻止么?”若论对蔚蓝的了解,他和白贝自然不及崔嬷嬷,三皇子自报名讳后,崔嬷嬷和簌月几个就下了马车,在三皇子言明想要跟小姐单独谈谈时,作为内宅管事嬷嬷、也相当于小姐教养嬷嬷的崔嬷嬷却并未出言阻止,甚至还面上带笑任由小姐自己做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白条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对白贝摇摇头,“再说,小姐哪里就是那么好骗的?”好骗的人又怎么会把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还瞒天过海的突破重重监视走出来了?
蔚蓝当然不好骗,姜衍也不是来行骗的。
她此刻正仰着头,挑眉看着姜衍,有些玩味道:“所以齐休是你的人,你今夜冒雨前来,也是为了提醒我低调行事,以免惹祸上身?”
姜衍的出发点暂且不论,他的身份地位比自己高也不假,但蔚蓝前世活了二十六岁,如今的姜衍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个高中生,再具体一点,一个比她长得高些的高中生,蔚蓝实在是无法打从心里将他当作成年人来同等对待。
可姜衍刚才跟她说什么?小屁孩一个,居然拐弯抹角的意会她,作为女子,做事不能随心所欲,要考虑周全顾及名声!他们现在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好吧,就算有了,你这一副逮着自家老婆不够温婉贤淑到处给我捅娄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蔚蓝自来行事稳妥,即使是上一世在纪律严明的部队,也没被人如此含沙射影的批判过,可除开姜衍之前派齐休盯着曦和院的事,他此刻的话虽然说得委婉,本质上却不能改变他未及弱冠,却以一个成年人教妻的口吻在说教她的事实,是以蔚蓝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向姜衍的目光明晃晃写着,少年,你分明就是个患有直男癌的中二期少年!小小年纪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如花似玉的好容颜。
可惜姜衍读不懂蔚蓝最后这一眼的含义,就算读懂了也理解不了直男癌是个什么玩意儿。见蔚蓝小小的一个,明明心下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甚至不悦出口反讽,偏还故作深沉平静的看着他,姜衍不由低低笑开,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转头将视线投向无尽夜空,柔声道:“确实是如此,不过我并无恶意。”
蔚蓝当然知道姜衍没有恶意,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在火烧曦和院之前,蔚十七就提出过这个问题,但她私心里并不太在意,名声什么的能有她和蔚栩的命重要么?当时的情况根本就容不得她从长计议,就算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那我谢谢你了。”蔚蓝想明白了含笑点点头,传说中明媚忧伤的装逼就是斜仰着头四十五度望天,姜衍此刻不正在做么?
她一把年纪了,又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以后如何谁又说得准?镇国将军府现在四面危机,姜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虽然这善意并不纯粹,说话也不中听,但至少还算诚恳。
“不谢,我应该的。”姜衍见蔚蓝认同,扭过头看着她笑得温和,一张如玉的脸庞在朦胧的火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双眸更是亮晶晶的。
蔚蓝嘴角微抽,无语的看着姜衍,这都是谁家孩子,你这么自来熟真的好么?我真的不是在夸你啊,也不是认同,你为什么要顶着一张谪仙的面孔和闪瞎人眼的笑容来展示你内心的理所应当和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