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这一觉居然一下就睡了两个多时辰。在他回后院时,才刚过午时,待其醒来再往窗外看去时,却发现外头早已漆黑一片了。
这让陆缜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自嘲似地一笑:“没想到我竟如此渴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应该是酉时刚过不久吧。”云嫣在旁轻声答道。
“哦?”陆缜这才看到两女都还陪在身边,这让他的心里顿时一暖。而随后,又看到了面前桌子上早已冷却的食物,那些饭菜都没动过:“你们,一直陪着我都没用饭么?”
“我们是想等陆郎你醒来后一起用饭的。”云嫣又笑了一下道:“不过现在饭菜都凉了,要不叫人拿去热一下再吃吧。”
“你们这又何必呢?要是饿坏了你们,我可是会心疼的。”陆缜很有些感动地说了一句。
“哼,那你呢?你在外头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险,难道在家里的我们就不担心了么?”楚云容在旁似是埋怨地白了陆缜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开门把翠眉和轻舞这两个丫头给叫了进来,让她们拿着饭菜去重新热一下再拿来。
陆缜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是我不对,我该顾虑你们感受的,就不该把路上的艰险说给你们听。”
“你敢?”楚云容一听就更恼了,气哼哼地看着他:“你要是敢把事情瞒着我跟妹妹,我们以后都不理你了。”
“对,陆郎你可不要因为怕我们担心就对我们隐瞒什么,不然我可是会和姐姐站在一起的。”云嫣也赶紧附和了一句。
看着两女连成一线的模样,陆缜只得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答应你们,今后也一定也会把实话告诉你们的。”
“这还不算,你得答应我们今后少冒险。你是文官,又不是武将,为什么总是你去冒这种风险?”楚云容又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陆缜这时候自然不敢说不,只好再次答应了她的这一要求。如此,才算是把两女给哄开心了,等饭菜送来后,三人又卿卿我我在了一起,好不温馨……
五个字,字字力有千钧,击在下方一干官员的心坎儿上,直震得他们神色突变,连呼吸都有些变得混乱起来,更别说在这时候跟陆缜作出相应的交流了。整个堂上,顿时就陷入到了有些诡异的沉寂之中。
这一说法确实极其骇人听闻,这王家在蔚州城,乃至大同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是连官府都要对其避让三分的可怕存在,平日里他们在城中耀武扬威的,这里的官员都没一人敢加以反对或干涉的。可现在,陆缜居然把勾结马贼,欲截杀官府粮食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这事可就变得严重起来了。
毕竟大明自有王法,即便是再有权势,再有背景的家族,也不能过了某条底线,不然事情闹将起来,是谁也无法置身事外的。可要是真公事公办,以他们这小小的一个州衙,真能对王家构成什么威胁么?
沉默了半晌后,田焘才勉强笑了一下——只是如今他这笑容看着可比哭还要难看些——问道:“大人,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周围那些官员也都把目光看向了陆缜,其中满是期盼,很希望陆缜这时点下头来,说自己只是说笑罢了。因为就他们所知,陆缜之前和王家的关系可是颇为亲近的,试问这两者怎么可能突然发生如此严重的摩擦呢?
但陆缜的回答却叫他们失望了,只见他神色肃然地回望向他们:“你们觉着本官会拿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来开玩笑么?还是各位以为这等大事都能被视作儿戏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郝光也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这才开口说道:“那些粮食都是王家为我们衙门筹措出来的,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好处啊。要是他们真想对州衙不利,大可之前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此言立刻得到了其他一干官员的认同,他们纷纷点头:“是啊,大人,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说不定是那些贼人为了脱罪什么的,才随口攀咬的王家。”
“没错,应该就是如此了。因为那些马贼知道王家在我大同境内的地位,所以才会想到用这招来脱身……”其他人也都会意地附和起来,想要极力否定掉这一说法。
陆缜在上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众人都住了嘴后,他才慢悠悠地道:“其实你们这一想法本官在开始时也曾有过。但是,有一点本官却很有些不解,就那场截杀来看,那些马贼是早有准备埋伏在我们此去大同的要道之上的,若只是他们自发的行为,那他们是如何掌握我们州衙运粮的时间与路线的呢?”
这个问题,在场众人当然没人能作出回答,而他们刚才生出的一点侥幸心理也再度崩溃,个个面露难色,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不出话,陆缜却还有话说:“就本官所想,我们这番的运粮相关事宜,只有州衙内的一些官吏才真正知晓。换句话来说,有八成就是我州衙之人将消息透出去,然后才为王家所知的。因为换了别人,既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敢做出此等事情来。”
这番推论说完,陆缜的目光如利刃般从面前这些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直让所有人的心都漏跳了半拍,多数人的目光不敢与他相接,纷纷低下了头去。
堂上的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加的沉重,不少官员更是互相打量起来,暗自猜测着那个透出消息的会是谁,以及到底是不是如陆缜所猜想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