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深入到了甬道底部,这里已没有了火把的光线,只能靠着老李头手里的那盏小小的灯笼照明。陆缜伸手就拿过了灯笼,提着它凑到了牢房跟前,努力往里照去,就见三间牢房,三个死囚或卧或坐,看着确实没有任何异样。
而陆缜在把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的同时,老李头便低声作着介绍:“这个是横行江南多年的贼匪沙通,有个诨名叫杀通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官府为了拿他可是死了三个差役的;这个叫胡骄,因为老婆和人通奸,一怒之下不但把那对狗男女给杀了,还连着放了把火,导致两个无辜之人因此丧命;还有这个……”指着最后一人,老李头的声音明显迟疑了一下:“他是常家公子常温玉,因为与人口角,居然当街就把人给打杀,并在被府衙捉拿时还反抗杀了一名差役,所以才被定了死罪!”
陆缜之前来时早已听他介绍过三人的情况,回去后也翻看了相关案卷,所以此刻听这三人的罪名也不是太过惊讶。只是他拿着灯笼,不断在三人身上扫动着,最后目光便全落到了蜷缩在一角的常温玉的身上。
在盯了对方看了好一阵后,陆缜还特别蹲下了身子,拿起灯笼照了照他露在外边,却被镣铐紧紧锁着的手脚。在一番仔细打量之后,他才终于站起身来,同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人,这是?”老李头见他如此举动,心里不觉有些发紧,忍不住问了一声。
陆缜把灯笼交回了他的手上,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担心这位常公子出什么茬子,所以看仔细些好。你们做得不错,只要这次事了,本官会跟知府大人向你们请功的。”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这一亲密的举动让老李头的骨头瞬间就轻了三两,忙笑着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大人过誉了。”要是能得这位通判大人的赏识,说不定自己能从这鬼地方调出去,那可就太好了。
陆缜没有再说什么,便负手带了一丝莫测的笑容离开了地牢。
随后不久,陆缜去过地牢探看的消息就已为宣秉承所知,这段时日,他可一直都让人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呢。
但在得到这一消息后,宣同知却只是不屑地一笑:“一切都已落定,他陆缜就是再下十次,百次地牢也已于事无补。只等后日,就可一举把他彻底从杭州城里赶出去了。那样一来,吴公公那里也有了交代,说不定我还能因此一举从这个佐贰官的位置换成正印官呢!”
先道个歉,上午老妈突然身体不适送去了医院一直忙到现在,所以更新拖到了现在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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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中秋之后,都进入到了九月中旬时,陆缜在民间的才子名头才终于彻底消停下来,只因为百姓们有了新的关注点。
不是秋收,而是秋决!
金秋九月不光是收获的季节,更是集天地肃杀之气,让人心寒的时候。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积累了一年的死囚犯们的末路终点也就到了。
和自古许多朝代一样,大明的死刑虽然花样百出,有斩首、腰斩、凌迟等等手段,但要笼统的分,却还是可以分为两大类的——斩立决和斩监候。
如果要拿后世的判刑打个比方的话,斩立决就是死刑立即执行,而斩监候则是死缓。不过与后世不同的是,此时的斩监候只要不是天子下旨大赦天下,是不可能让他们从死刑变成活罪的,只是多活一段时间,待到秋天时便会处决了他们,是为秋决!
虽然杭州地方百姓安居乐业,是全国少数几个富庶的州府,但是其中的罪案依然不少,一年下来被定为死刑的也有那么十来个。这些人一到九月中旬左右,就会被带到众人面前,受那一刀之刑。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为了教化治下百姓,这等行刑之事前,官府,尤其是按察使司衙门还会大肆宣讲普及一番大明例律,以起到警示众人的作用。
这两天里,按察使司在搭起行刑台的同时,已经有官员在城里四处宣讲。而对寻常百姓来说,围观罪犯杀头也成了他们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话题,有那家中亲人患有痨病者,还在打着买通刽子手,弄些人血蘸了馒头回去治病的心思呢。
与百姓的热烈议论不同,在秋决之前的几日里,几个相关衙门却是忙碌不堪,不光是按察使司衙门,就是府衙,尤其是负责刑狱相关之事的通判厅内,这时也是忙碌一片,不断有各种相关公文进出,需要陆缜确认。
陆缜在清闲了好一阵后,这几日才算是彻底忙开了。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人命大如天的说法,要把几名囚犯一刀处决可不光只是在行刑台前抛根竹签,喊声杀就可以的,之前还有大量细致的文案工作需要全数做成,以避免出现任何差错。
后天便是行刑之日,直到今天傍晚时,手头上的事情才彻底告一段落。在把最后一份文书交给跟前的谢遥,让其这就送去给知府大人过目,并最后送到按察使司衙门后,陆缜才搁下毛笔,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文乾见状,便为他捧来了一杯茶水,然后说道:“大人,时间也不早了,若觉着累的话,可以先回家歇息。现在事情都做完了,您也不必在此盯着了。”
陆缜有些疲惫地一笑,而后又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发硬的手脚,这才道:“现在不忙着回去,还是去死囚牢里转转吧。”
“啊?”苏文乾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大人做事还真是上心哪,之前就曾去过牢里几次,想不到到了今日,他又一次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不过既然上司都打定主意了,他也不好不从,便立刻出去作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