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意说:“尧山多猛兽,如今天渐渐暖了,难保不会有猛兽下山去叼了村民的尸……”
李渡打断了宗意的话,语气凉凉的:“你以为我不想吗?”
“几天前我就想让他们入土为安,但是不行。”李渡语气平淡,像无波的死水,“我给太守府扔了纸条,若是他们看见,有良心的话会帮我收敛了他们,还我李家村公道。他们假装没看见也无妨,近几日武林大会在即,很多颇有名望的大侠会赶来金乌城。他们来金乌城过尧山就一定会看见李家村的惨像,武林侠士多义气,纵然是金乌城的太守不管、武林盟主不管,但他们一定会管。李家村的人不能白死,我得为他们讨回公道,只有让他们的尸体在光天化日之下横陈,才会有人义气之下出手相助。”
“我生来没能耐,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没帮过忙,快死的时候我亲眼所见却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死了,我还要利用他们的尸首,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来给他们洗尽沉冤。我李渡,今生没有加官进爵的本事,唯独这大梁第一窝囊之名,是扛定了。”
李渡沉浸在自己悲愤中,冷不丁宗意从边上偷袭,一巴掌拍他肩上又给拍回地上了。
宗意说:“男子汉大丈夫,一时的窝囊可不是一世的窝囊。李保姆好能逞强,你那弱鸡似的小体格能熬到现在不容易,谁能想到脑袋里还挺能装事。”
尧山多地动,碎石极多,走路都硌脚,更别提一屁股坐地上了。李渡当即疼得龇牙咧嘴,连骂宗意的力气都没了,但心头上的巨石却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宗意说完转头贱兮兮地问疯癫的写欢:“女侠,你的小弟都跑了,这箭还射吗?不忙活的话我们就回小屋休息了,明天还得去武林盟门口哭冤呢。”
写欢回了她一串爽快的大笑。
……
温慕雪艰难许久站起身来,凑到宗意边上仔细打量她。
面色红润,眼神透亮,刚经历一场大战,身上染了血,月光下显得格外渗人。但她约莫是终于窥到了武学的精髓,精神极好,目光中的跃跃欲试几乎要从瞳孔里破土而出。
温慕雪问:“你……没事吗?”
宗意把砍出豁口的刀捆回背上,以攥着拳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姿势说道:“还能打。”
……并不是问你这个。
温慕雪有些头疼,但仍是担心:“琉璃目……琉璃目落在你眼睛里,你……”
没瞎?
宗意却是吃了一惊,原来那落在眼里的东西不是血,她方才那诡异的经历也不是癔症,是真的因为出了某些意外。
身体比脑子动地还快,宗意抬手便在温慕雪头上捶了一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得罪了天上的神仙。前有臭老头撒泼耍横欺负人,后有熊孩子装傻充愣暗害我,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我,必先把我玩死。”
温慕雪捂着头半晌没出声,在宗意的连环追问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一句:“我这不是……想帮你嘛。”
撒娇也没用,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宗意按着温慕雪,不客气地捏了一通脸,才放过他:“那琉璃目到底是什么玩意?你详细说说。”
温慕雪靠着一棵树长长喘了口气,揉着被捏肿的脸颊说道:“那琉璃目是三皇时代传下来的,有人说是神农氏在苍梧之野养了祥瑞的神兽,用神兽的涎水滋润出的奇珍,死人可保尸身不朽,活人可延年益寿,若会武功还能增强内力。政和二年,大苍楚帝听闻景贤皇后身体渐渐衰弱,将上古奇珍琉璃目献上容征帝为皇后温养身子。说来也是神奇,皇后的身体真的日渐好转。帝甚悦,与大苍修书共享百年家国无忧。”
“将魂七年,大宣五州的侠士被新兴起的魔教怂恿,盗取了琉璃目献给魔教的教主,硬是把三魂七魄都丢一半的教主从阎王爷手里救了回来。大苍暴怒,帅军兵临帝王城,险些将大宣的铁壁打成破瓦罐,才将琉璃目抢了回来。后来这琉璃目便一直被景贤皇后贴身养着,直到政和十二年,西藩王叛乱,帝后皆薨,这琉璃目才被当时的太医令汪正臣偷偷藏在河洛星垣,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