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起身要走,迟槿见状拍桌而起:“你既为狐王,便身负守卫狐族重任,该当知道你所作所为到底意味着什么。即便你视凡人生死于不顾,也该为狐族考虑考虑。稍有不慎,人妖两界便会撕毁那契约。到时两界大战,必定生灵涂炭。而你狐族必首当其冲,不论成败都将死伤无数。如此种种,却只为救一凡人。你当真以为你二人当得起这代价么?”
沧月背影僵了一瞬,却没回头,迈开步子继续走。
迟槿猛然提高音调:“你可知为何讨伐大会召开后,各门派奉命搜寻之人只有筑基的修为?只因两界都在考量得失厉害,只因被你抛弃的狐族并未抛弃你,只因现任的代理狐王曾因你之故孤身现身于各派掌门面前!”
沧月闻言,缓缓回头:“他说了什么?”
“你当真猜不到他说了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话——”迟槿嗤笑,将那人留下的话完整复述,“他说,诸位莫非忘了,当初与诸位签下互不相扰契约的,便是时任狐王的沧月。”
沧月冷冷看着迟槿。
迟槿继续道:“各门派派往狐族的探子表明,狐族早在你屠镇消息传出后便已然整装待发,一旦你被擒消息传出,难保不会出手相救。即便你身负数千条人命,即便你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肩上职责,即便除狐族外整个妖界都仍在观望,但狐族却仍旧唯你马首是瞻,哪怕倾全族之力也仍在暗中谋划救你之法!可你呢?你要把他们送入死地!你当得起这番信任么?!”
迟槿本不打算将这些说出口。
赶来的路上,沧月那句漫不经心的‘想屠便屠了’叫他放弃了同沧月沟通的打算。可若沧月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辈,怎会促成那样的契约?狐族又怎会如此在意他之死活?
本以为沧月仍旧会保持沉默,可他却是反问一句:“你不一样为了戚施跟我来到这里吗?你同样为一人放弃了你的家族,怎好反过来问我?”
迟槿张口,想说一句:“我没有。”
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沧月轻飘飘两句话,轻而易举的将他方才所有的质问全数打了回来。
他的确曾经为了戚施离开迟家。若非如此,也不会给沧月和秦柯用戚施之生死要挟他的机会。
细思极恐,迟槿额头不住有冷汗冒出。
无论仙门大比时,戚施魔气入体当口;还是桃花庵内,戚施说要同他去合欢殿的时候,他几乎没用多少决心,就已经下了主意要同戚施一处。
迟槿忽然不敢再深思下去,他仿佛听到沧月未说完的那句满是嘲讽的话:“你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何来的勇气教训我?”
但不一样,我们两个不一样。迟槿在心中辩解道。且不说他身后有迟家老祖暗中跟着,有恃无恐。最重要的是,他和沧月不一样,戚施和秦柯也不一样。
戚施不会叫他屠镇,他也不会因为戚施而至家族于不顾。他出现在此处也并非全是因为戚施,还因为他要做一个诱饵,一个叫狐族无话可说的诱饵。
毕竟狐族一再强调,三岔口镇沉塘在先。若非沧月及时觉醒,恐怕沧月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不但如此,还寻借口说,才觉醒不久的妖族是非判断力很低,难免伤及无辜。
总之各种各种的借口花样百出,想着法儿的为沧月开脱。
所以他必须跟随沧月到此,好堵住狐族的嘴。若是事情顺利,就能将沧月意图杀死迟家未来家主的消息传递出去。到那时,不论狐族再想找什么借口,都无法为沧月开脱了。
虽然此法无法保证人妖两界不会因此开战,但至少正道占了绝对有理的一方。而无论何时何地,正道总要是有理的一方。若是没有,那就捏造一个。
想通这些只在一瞬间功夫。
迟槿不再因为沧月的话而心慌意乱,因为他站在这里是有充足的理由的,绝不单单是为了戚施的缘故。
仿佛为了强调自己的想法,迟槿挺直脊梁,坚定道:“我们不一样。”
沧月却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竹林尽头的屋内,关上了门。
另一头,山林之中。
仍在等候的迟家弟子也觉出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