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出口骂人,九宁接着道:“伯祖父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我只知道阿翁一天不回来,没他点头,这家主之位定不下来,你听到一点流言就沉不住气,跑来为难三哥,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伯祖父故意试探你?”
周嘉言一怔。
九宁顶着红肿的额头,毫不客气地道:“这事拿主意的是祖父和伯祖父,你想要那个位子,就去想办法让两位长辈对你刮目相看。躲在房里为难自家兄弟,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伯祖父岂会放心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周嘉言脸上神色变幻,一时青一时白,想到这事可能是周刺史对兄弟俩的一次考验,他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那他岂不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他咬咬牙,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看他气冲冲离去,九宁扯扯周嘉暄的衣袖,面带关切:“阿兄,你刚才没吃亏吧?”
周嘉暄愣了好半晌。
九宁坐在榻上,眨巴眨巴眼睛,晃晃手,“阿兄?”
周嘉暄低头看她,额头还是肿的,刚刚疼得泪光闪烁,卷翘的眼睫上还有晶莹的泪花。
怕他吃亏,她才会赶过来的么?
周嘉暄微微一笑,心里暖意涌动,挨着九宁坐下,“我没事。”
九宁不大放心,周嘉言看起来比周嘉暄要壮一点,论文才肯定是周嘉暄更胜一筹,但打架的话就不一定了。
她跪在榻上,抓着周嘉暄的肩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嗯,很好,没有受伤。”
三哥还挺厉害的!
周嘉暄轻笑,拉她坐好,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额头上的红肿,“疼不疼?”
“当然疼了!”九宁道,“明天找长兄要诊金,十两金,一文不能少!”
周嘉暄笑了笑,突然道:“对不起。”
语气惆怅。
九宁满不在乎道:“是长兄砸的,和阿兄没关系。”
周嘉暄手指勾起,刮刮她鼻尖,“如果我不和大哥起争执,他也不会误伤你。”
九宁抬起眼帘看他,发现他面色有些沉郁。
她低头想了想,眼珠一转,笑着说:“阿兄不用愧疚,就算那一下是你砸的,我也不会生气,你不是有心的。下次你们吵架,我先敲门!”
周嘉暄挑眉。
九宁搂住他的胳膊,仰脸朝他笑,颊边一对浅浅的梨涡。
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后,周嘉暄脸上漾起清浅的笑,轻声问:“观音奴这么偏心?”
九宁抱着他的胳膊点点头,理直气壮:“对呀,阿兄对我好,我就是这么偏心阿兄。”
周嘉暄没说话,笑了很久。
他心情似乎好了点,神情没那么抑郁了。
九宁故意卖弄,自告奋勇要弹琵琶给他听。
周嘉暄忙笑着捂耳朵。
九宁气得捶他。
闹了一会儿,陪他坐下看书,一直到夜幕降临,各处点起灯火,九宁才从他院子出来。
侍婢们在外面等她,簇拥着她回房。
更深夜静,灯火幢幢,走到半路,一阵狂风呼啸着卷过庭院,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响,豆大的雨滴砸在廊檐上,竹丝灯笼在风中剧烈抖动。
“怎么就落雨了?”
衔蝉抱怨了一声,留下两个婢女陪九宁在曲廊避风的地方等着,带了另外两个人去蓬莱阁拿雨具。
夜风寒凉,落雨之后更冷,九宁抖开披帛笼在肩上,扫一眼黑魆魆的庭院,瞳孔猛地一缩。
墙角芭蕉丛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蜷曲着躲在那儿——那不是多弟吗?
九宁眼神示意身边两个婢女噤声,顺着多弟的视线看过去,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她看到一个背影,高挑清瘦,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但那头用锦缎束起的卷发太好辨认了。
多弟怎么会认识周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