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对着她,面向窗外。
明净的玻璃窗上依稀倒映出对方的容颜。
有些模糊,反而更添了几许朦胧美感。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真丝睡衣。
上面点缀着片片火红的枫叶图案。
腰间的系带微束,纤细的腰肢凸现出来,勾勒出曼妙婀娜的身姿。
衣领轻敞,桃红色印记暴露在空气当中。
犹如一颗小小的心脏,伴随着胸口的起伏微微跳动着。
她双手抱臂,左手轻抬,把玩着颈间的那枚白金吊坠。
纤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着坠子,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吊坠上点缀的钻石沐浴着微弱的晨曦,泛着点点星光。
她的皮肤本就是诱人的象牙白色,在吊坠的映衬下,愈显柔嫩光洁。
仿佛渡上了一层柔光。
“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沈初然从床上坐起来,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沈雁初身边。
“醒了。”
沈雁初侧首,对着身边的女孩儿微微笑了一下。
“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伤感。
“是不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沈初然问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关心。
“不是。”
沈雁初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并不存在时差问题。
即使是四年前,她一个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到了睡觉的时间点,也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因为,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她的大脑才会放空。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
“姐,这四年里,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沈初然微微仰头,看着沈雁初,漆黑的瞳眸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自从得知沈雁初夺得女单花滑世界锦标赛冠军,她特意查阅了一些关于花样滑冰的资料。
这项运动,很苦。
她几乎想象不出来,对于一个毫无花滑基础的人来说,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夺得了一枚重量级的奖牌,这期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残酷?
沈雁初闻言笑了笑,抬手将女孩儿有些凌乱的长发理顺。
“还好。”
她转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一棵不知名的大树立在那里。
周围全是花草,只有它鹤立鸡群。
看上去有些孤单。
它已抽展出了翠绿的嫩芽细枝,微风吹来,迎风招展。
青雾飘落在枝头芽尖,凝结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泛着浅浅荧光。
“这里什么时候长了一棵树?”
沈雁初看着楼下,唇瓣轻启。
她没有化妆。
肌肤莹润柔嫩,就像是剥掉壳的蛋白一般。
嘴唇不再是惹火浓艳的赤红,而是露出原本的颜色。
粉粉的,很饱满。
透着几分诱人的光泽。
这样的她,跟之前妖娆热烈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干净,纯澈。
又有另外一番风情。
“唔……”
沈初然嘟唇回想了片刻,然后开口。
“具体什么时候记不得了,反正是你出国后的第二年,这棵石榴树就已经长得很大了。”
“石榴树?”
沈雁初手指轻颤,扭头看向沈初然。
“对啊。”
沈初然点点头。
“我哥……”
她说到这里,看着沈雁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咱哥告诉我的。他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这棵石榴树就能结果了。”
“对了,姐,你不是最爱吃石榴了吗?”
“你是不知道,我哥……咱哥每次一回家,都会到楼下看看这棵树。他对这棵树,比对他自己还上心呢!”
……
女孩儿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
沈雁初看着窗外的石榴树,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
原来,这就是石榴树。
冬训中心花滑训练馆。
花滑队员正在冰上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训练。
在冰场的入口处摆放着一块led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每一位队员的各项训练监控数据。
屹立在半空中的钢架上,赫然呈现着十六个鎏金黑体大字。
刻苦训练,精益求精,砥砺心志,决胜赛场。
“听说这一届的世锦赛冠军要回国加入咱们国家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沈雁初……说实话,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简直就是突然窜出来的一匹黑马。”
一名女单运动员坐在场地外围,一边系着冰鞋鞋带,一边对着身边的另一名女单选手说道。
“应该是真的吧。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点儿真凭实据的话,谁敢乱传?而且,你没觉得最近队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吗?”
另一人说道。
“什么不对劲?”
“你想啊,这可是世锦赛冠军,放到哪里都是一块儿宝。如果她这个成绩能够保持住的话,没准儿还能在明年的冬奥会上拿块儿奖牌呢!这么好的一个苗子,你觉得教练们甘心放过吗?当然得抢到自己手里。”
“照你这么说,那……涵玥姐的一姐地位不就有点儿危险了?”
“嗯,我觉得悬。虽然涵玥姐在咱们女单队里的成绩是最好的,但是人家毕竟是世锦赛冠军。而且,你想啊,人家在国外的训练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回国?我觉得,肯定……”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扯了扯身边那人的衣袖。
“哎……你看那是谁?身材可真好,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
那人站在冰场入口处。
一头深栗色的波浪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上身着一件ol风印花衬衫,衣领微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下身穿着一条白色修身铅笔裤。
纤细的腰肢尽显,曼妙妖娆。
衬得两条腿又细又长。
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平底鞋。
整个装扮帅气而又不失柔美,简约中透着几许慵懒随性。
依旧是烈焰红唇,精致魅惑的妆容。
“吱!”
一声哨响。
总教练赵博强拿着扩音喇叭对着场上的运动员喊道。
“全体集合!”
所有的运动员包括教练汇集过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届的女单世锦赛冠军,沈雁初。今后,就是我们国家队的一员了。大家热烈欢迎。”
赵博强话毕,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余音在场馆里缭绕不绝。
“小沈啊,讲两句,算是跟大家认识一下。”
赵博强看着沈雁初,笑呵呵地说道。
沈雁初微微颔首,红艳的唇瓣轻启。
“我是沈雁初。”
一句话,五个字。
略染喑哑的嗓音里流露出一丝慵媚。
简洁利落,随性潇洒。
再没有下文。
一时间,空气里飘散出几分诡异的安静。
赵博强愣了一下,然后讪讪一笑。
轻咳一声,赶紧开口,算是解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刘教练,你手里的队员名额比较少,我看小沈就由你来带吧。”
刘丽萍一听,连忙点头。
“好的。”
眉眼间尽是遮掩不住的浓浓笑意。
她手下带的都是成绩比较好的运动员,全都是冲着奖牌训练的。
如果让她带一个资质平平、成绩平平的人,她肯定不乐意。
但是沈雁初不一样。
她是世界冠军。
把这样的一名选手交给她,无异于添了一元猛将。
“好了,今天就先训练到这里,大家都去换衣服。待会儿去聚香园,一来给小沈接风,二来算是小沈的入队宴。”
赵博强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道。
聚香园距离冬训中心不远,也就是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
别看名字起得高大上,其实除了占地比一般的餐馆大了一些之外,就是一家非常普通的餐厅。
但是菜量大,价格实惠。
聚香园,二楼。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
只在角落的一张圆桌上坐了五、六个人。
“路队,能整点儿酒不?不喝白的,就啤酒。”
点完菜之后,高卫国凑到路城耳边,小声问道。
路城把玩着打火机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在座的人。
都是今天休假的士兵。
随即点点头。
“客随主便,你随意。”
“服务员,来两箱……”
高卫国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路城不紧不慢地幽幽开口。
“每人最多一瓶。谁要是超标了,200个俯卧撑,外加10公里。”
高卫国摸了摸鼻尖,看向服务员。
“那啥……来六瓶啤酒。”
话音刚落,又赶紧改口。
“算了,还是来三瓶吧。我怕到时候管不住嘴。”
点完菜,要完酒,高卫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白花花的满屏。
“路队,你看,我家这大胖小子像我不?”
他把手机递到路城面前,满脸堆笑。
路城看着手机上白胖白胖的婴儿,再瞅瞅面前晒得黝黑的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他士兵哄抢着要看,高卫国毫不吝啬,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他们。
“这小子可壮实了,八斤三两呢!随我!”
前两天,高卫国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顿饭是他特意请大家来庆祝的。
不过,看他那满脸掩不住的笑容,说是庆祝,倒更像是炫耀。
高卫国拿起一瓶啤酒,对着其他几个消防兵说道。
“你们几个都把酒满上。”
然后用牙把瓶盖磕开,拿过路城面前的酒杯。
“来,路队,我给你满上。”
路城抬手,盖住杯口。
“我不喝。”
高卫国闻言一愣,然后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
“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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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他这般说着,扭头看向对方。
“李教练,关于韩承钧接下来的训练方案,你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邓晓璐重伤住院,连医生都说了,这次如果不好好休养的话,恐怕她以后再想上冰场就难了。总不能硬把她从病床上拽起来,让她上冰训练吧。”
李志明抬手扒了一下头发,面上一片愁容。
韩承钧跟邓晓璐是他最得意的一组队员,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的话,完全有希望冲击一下奥运奖牌的。
现在,双人滑没了女伴,就如同一个人没有了左膀右臂。
别说是得奖牌了,能不能参赛还是一个未知数。
“李教练,你觉得,如果给韩承钧重新换一个女伴,会怎么样?”
赵博强看着正在冰上训练的那抹浅粉色身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冰场上,沈雁初完成了一个阿克塞尔两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连跳。
落冰干净利落,动作标准完美。
明明对别的运动员来说是一个异常艰难的动作,她却身轻如燕。
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看上去格外的轻松。
李志明闻言,猛地看向对方。
“换……换女伴?”
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错愕。
赵博强点点头。
“对,换女伴。”
“可是……”
李志明眉头紧皱,犹疑地开口。
“换谁?难道要大换血,对双人滑选手进行重组?”
“总教,如果你是征求我的意见的话,我不怎么赞成这个决定。”
“您也知道,双人滑不比单人。搭档之间经过长时间的磨合,早就形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默契。现在换搭档,必定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
“最重要的是,距离下一届冬奥会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这个时候进行大调整,我不觉得这是可行的方案。”
赵博强收回看向冰场的目光,凝视着对方。
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但是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凝重。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韩承钧放弃参赛资格,也放弃得奖的机会,直到邓晓璐的伤势完全康复?”
李志明怔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脸。
随即右手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壁。
“艹!想拿个奖怎么就他妈的这么难呢?!”
赵博强无声叹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咱们还有时间,这件事情,再另想办法吧。”
“左拐……”
“直行五十米……”
裴安安低头看着手机,嘴里嘀嘀咕咕的。
手机屏幕上是导航界面。
她按照导航提示向前行走。
“滴……滴……”
电量过低提示音响起。
裴安安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剩余百分之二的电量,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一边走,一边对着仅存的电量祈祷着。
“手机啊手机,咱不争馒头争口气。”
“我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撂挑子啊!”
“再坚持几分钟,就几分钟,好不好?”
……
她这般小心翼翼地祈求着,可是手机却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给她。
两秒钟过后,屏幕从四周开始变暗,然后向中间靠拢。
直至整个屏幕变成一团漆黑。
裴安安双手捧着手机,不死心地晃了晃。
可是手机已经完全死机,没有丝毫的反应。
“完了完了!没有导航,我怎么去找雁初姐啊?”
裴安安拿着手机,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都是高楼大厦。
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存在,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她长到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独自出国。
身边一个人认识的人都没有,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罢工。
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裴安安的心里渐渐地生出几分紧张跟不安。
她咬着嘴唇,呆呆地站在原地。
耳边,有警铃传来。
裴安安抬眸看去。
两辆消防车从特勤中队迅速驶出,赶往火灾现场。
公安消防支队特勤中队。
裴安安看着消防队正门口这几个闪闪发光的大字,眼睛倏地一亮。
她快步跑过去,在站岗的哨兵旁边蹲了下来。
哨兵看着蹲在他旁边的女孩儿,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过了十几分钟,女孩儿就一直那样双手抱膝蹲着。
不说话,也不离开。
哨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
“姑娘,你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通传一声。”
裴安安下巴抵着膝盖,神色怏怏。
“不等人,我迷路了。”
她这般说着,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可怜兮兮地问道。
“你能送我回去吗?”
“这个……”
哨兵面露为难。
“你住在哪里?”
裴安安咬了咬嘴唇,摇头。
“不知道。”
哨兵迟疑了片刻,对着裴安安开口。
“你等一下。”
说完这句话,转身跑进大院。
“报告!”
路城正在训练新兵,听到声音,转身看向身后的哨兵。
“什么事?”
“报告队长,有一个姑娘迷路了,正蹲在大门口。”
哨兵回道。
“一班长,你带他们继续训练。”
路城布置完任务,朝着大门口走去。
“知道她家住哪儿吗?”
他一边走,一边问身后的哨兵。
“她说不记得了。”
哨兵一字一句地回道。
路城走出大门口,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儿,大步走到对方跟前。
挺拔的身影将阳光遮挡住,在地上形成一片暗影。
裴安安看着脚边的影子,缓缓抬头。
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黯淡的目光瞬间变亮,猛地站起身来。
“沈哥哥,好巧啊!”
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可怜模样。
跟在身后的哨兵听到她对路城的称呼,露出一丝不解。
沈哥哥?
他们路队什么时候改姓了?
裴安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一身军绿色作训服,依稀勾勒出健硕的躯体。
剑眉星目,鼻挺唇丰。
他的眼窝很深,再加上内双眼皮,衬得那双点漆眸子越发的漆黑深邃。
整个人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硬朗帅气。
“原来你是消防兵啊!”
裴安安歪着脑袋凝视着对方,言笑晏晏。
“你怎么在这儿?”
路城开口问她,面上平静,却不怒自威。
裴安安闻言,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
“我本来想去找雁初姐的,可是手机在半路上没电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
“我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安全,就跑到这里蹲着了。”
“你沿着这条路往南走,过了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再向东走。一直走,大约五百米就是他们的训练中心了。”
路城给她指明方向。
却见对方呆呆地看着自己,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了?”
裴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是路痴,分不清东西南北的。”
路城看了对方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他的手指触摸着手机屏幕,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号码。”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沉。
“啊?”
裴安安一愣。
“她的手机号码。”
路城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又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我不记得。”
裴安安喃喃开口,生出一丝疑惑。。
“沈哥哥,你没有雁初姐的号码吗?”
闻言,路城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动,周身的气压莫名有些僵滞。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对裴安安说道。
“走吧,我送你过去。”
“好。”
裴安安连忙点头。
“沈哥哥,我怎么从来没有听雁初姐说起过你啊?”
她跟在路城身后,叽叽喳喳地开口。
“沈哥哥,为什么你跟雁初姐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沈……”
路城停下脚步,侧首看向对方。
“我姓路,你可以叫我路城。”
男人的语气淡淡的。
“哦。”
裴安安怔怔地点头,眼神里露出一丝不解。
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走出几步远,她快步追了上去。
“城哥哥,你跟雁初姐不是兄妹吗?为什么不是同一个姓?”
“城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跟你特别亲切。”
路城看着她,没有说话。
似是在无声等待着她的问题。
“你呢?”
沈雁初直直地凝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有女朋友吗?”
她问得轻松,但是悄悄捏紧叉子的手指却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